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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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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下来去做一件事,哪怕困难重重也一定要去完成。这是黎昭雪年幼偷偷翻父亲黎慕铭的书本时,在其中的一本书的封面上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是用钢笔写在书封面的空白处,那个字体很柔和,也很好看。她看得出并非是父亲的,也许,那会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母亲的。
黎昭雪深深吸气,尽量把气压低沉入丹田。她抬头看着面前一排坐着的舍友们,拳头攥得紧极了。
“欢迎……欢迎……”她微微启唇,尝试着背了几遍台本上的台词,却始终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恨透了这样胆小的自己,这仿佛就恰好印证了苏城说的那句,她是个胆小鬼。
“昭雪,你行不行啊。”原本热心的舍友在看了多次的失败后也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除了李木子以外的其他四个人一下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为首的那个女生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你这样没用的,我们也该去睡觉了。”说着,其他人也一并附和,关了灯爬回自己的床上。
黎昭雪有些颓废地坐下,在靠背椅上颓废地瘫软下来。李木子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昭雪,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黎昭雪长叹一口气,在黑暗中她看不清身旁好友的神情,但她却能依稀感觉到那一定是坚毅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在如同一泉墨缸的房间里,似乎是能看见几点剔透的水珠反射出好看的光晕。她有些茫然,伸手擦掉了流出的眼泪,声音却几近哽咽起来,“苏城也说过,他相信我能,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此刻的黎昭雪是李木子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就在那一刻她也恍然大悟,在坚强的人也终究还是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刻。她抬了抬手,刚想继续安慰安慰这个朋友,却见黎昭雪已经擦干眼泪走向床边。
“木子,早点睡吧。”她又穿回了那个坚硬的外壳,不容任何人的窥视。
第二天一早,苏城刚进教室就看了眼睛有些的红肿的黎昭雪。他挑了挑眉,大步走到座位上,也不抬眼便弯下腰去从抽屉里拿出书本。他摆好了书后,语气略带地侧目说道:“怎么?这就哭啦?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黎昭雪。”
黎昭雪在心底翻了一记白眼,斜着看了看自己同桌以表达内心的轻蔑:“我没哭。”
“得了吧,看你那眼睛,肿得跟萝卜似的。”苏城的表情更为不屑。
黎昭雪微微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她不想再被苏城嘲笑。她握拳斟酌,在脑海中迅速掂量权衡着其中利弊。现在被他一个人嘲笑,还是到时候再全校面前出糗?答案是显然的。
“我,我在别人面前,还是说不出。”她低下头,神色黯然。
苏城的脸色变了变,刹那就收起了方才的嬉皮笑脸:“黎昭雪。”
她抬头看他:“嗯?”
苏城又道:“你相信我吗?”
“啊?”黎昭雪不明所以。
苏城看着她一副茫然的表情,突然就笑出来,还顺带眨了眨眼睛:“明天中午开始,体艺馆,勇敢训练。”
黎昭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看着苏城的侧脸,竟是出奇地没有反驳。她是真的不想放弃,想勇敢地面对自己,面对台下众人。
黎昭雪到的时间非常准时,然而苏城却比她更早一些。看见从正门走来的女生,苏城冲她挥手:“这儿。”
黎昭雪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把书包放在沿边的篮球架下,她看了看空旷的体艺馆,忍不住问道:“就我们两个人?”
苏城并未作答,而是把话筒递给她:“词背熟了没?上台,说两句试试看。”
黎昭雪狐疑一看,心说这个苏城的葫芦里究竟在卖着什么药。她迟疑片刻,但最终还是顺从地拿过话筒并爬上舞台。
她的台本其实已经背得很熟了,只不过一直以来都害怕在多人面前开口,害怕出糗。她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颇有感情地念了起来。当那清冷的嗓音从音响中传来时,苏城甚至是有片刻着迷失神。
“不错。”苏城给予了肯定的评定,“闭上眼,继续。”
黎昭雪不明所以,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但苏城却又再次重复。无奈,她只好闭上了眼睛,继续背诵。
终于,第一段的台本成功背完,但在她还没有睁眼时,耳边就响起了齐刷刷地热烈掌声。她睁开眼,看着台下不知何时已经坐着的十几个人,尴尬得不知所措。
顾小凡是那些人里首当其冲举手鼓掌的,他跳起来继续拍手:“嘿嘿,黎昭雪,不错嘛。”
坐在他身旁的李木子也甜甜一笑:“是啊昭雪,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
黎昭雪被他们俩一夸,脸变的通红,她一转头就看到那人群最边上又在啃苹果的宋如钦。她下台上前,一把就扯下了那苹果:“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宋如钦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主席让我们来的,我们之前一直藏在帘子后面,你闭眼的时候就下来坐观众席上听了。”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也点点头:“是啊是啊。”说着,还抬起头指了指后台的红帘子。黎昭雪记得她,那个文体部的姑娘,赵兮颜。
“黎昭雪,感觉怎么样?”苏城慢慢从后头走来,手上还拿着操控幕帘的遥控。
这要说不生气一定是假的,黎昭雪看着他,勉强扭过头去不理他。
苏城抱歉一笑,解释道:“人之所以会恐惧上台,无非就是怕自己出糗。我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要让你明白,你很好,也不会出糗,所以即使台下有人,你也能够做好。”
黎昭雪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最终不语。苏城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心里疾病在这里作怪。她看了看苏城,又转头看了看伸手的同学们,突然间郑重地转身,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苏城看了,半开玩笑地看着黎昭雪:“他们都有谢谢,我这么没有。”
黎昭雪还没回答,倒是顾小凡先一本正经地替她开口:“因为,你没鼓掌啊。是吧?”
黎昭雪感觉这理由的确不错,便也懒得再去解释,索性默然点头。
苏城交给黎昭雪的集中预防上台恐惧症的方法都挺不错,但可惜她还没能练的极致,每次上台睁眼看着底下众人的时候仍旧会一两个字结巴。后来她都实在忍不住问苏城,不能闭着眼主持吗?苏城给了她一记白眼。
想到此处,黎昭雪无奈地微微吸气。周末回家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回房对着落地的镜子进行一次又一次复习与试练。苏城说相信她能做到,她又怎么能够自暴自弃?她对着镜子重复联系,甚至是温萍上楼狠狠地敲门了三次,她都无动于衷。不过难得的是,吃完饭的时候,一直以来都不着家的父亲竟然回来了。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黎昭雪动着筷子扒了两口饭就起身说了句“吃饱”。她放下筷子,正准备转身离开,黎慕铭却突然叫住了她:“小雪。”
黎昭雪顿了顿,还是转过了身。
黎慕铭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和踌躇,他慌乱地摸了摸口袋,从兜里拿出一根烟来点上,又猛吸一口:“爸爸,要破产了。”
黎昭雪微微一惊,她一直知道父亲的生意不好,几年来一直亏本,所以她在学校也都是省吃俭用,不给父亲添困难,也不给温萍找到骂她的借口。只是没想到,居然要破产了。
然而更激动地却是温萍,她几乎是疯了地拿起盛了米饭的碗用力砸到地上:“什么?黎慕铭,你怎么搞得啊!你这样,我怎么办!”
黎昭雪一直以来都极度厌恶温萍这副势力的嘴脸,她看了看还在椅子上坐着的,颓废地父亲,第一次觉得父亲居然已经这样老了,不禁又喘息心疼起来。她剐了温萍一句眼刀:“你别忘了,这些都是婚前财产,而我才是这个家的继承人。”
温萍被她蓦然噎住,口中咿咿呀呀地几个字却不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撒泼打滚地嚎啕大哭起来。
黎慕铭被这嘶吼的哭嚎闹得心中更加焦虑,他接连吸了两根烟都无法平静。终于,他在烟灰缸里按下烟头,大吼一声:“住口!”
温萍终于闭嘴,脸颊还犹带泪痕。
黎慕铭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黎昭雪识相地后退两步,准备上楼。然而就在此时,黎慕铭突然开口,声音还隐隐有些沙哑:“昭雪,那个手镯,能不能……”
黎昭雪井口地望着眼前父亲,伸手按压住手腕上的玉镯,不敢置信地说:“爸,那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
黎慕铭沉默长叹:“也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但是我宁可天天喝白粥。”黎昭雪低下了头。
“那我们就等着破产吧。”黎慕铭似乎是不想再去谈论这件事情,他虚脱地躺在横放拼起的椅子上,仿佛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自爆自弃,如今的公司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也许当年的那个家伙说得对,他太坏了,坏到无法成就大业。
温萍看着这一对等死的父女,近乎崩溃地大骂出口:“疯子!”而对于黎慕铭的缄默不语,换来的则是温萍又一场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