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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沙场系列】 战王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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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轩云的事情,每次想到都会更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当年王都内乱。外戚苓慕慎起兵夺权,欲以无血之剑摄取这王权。王都進业被围、断绝水粮运输,不日就会水尽粮绝。
时有一老臣丞公,辅佐两代,极是忠诚。在政局未变时就提醒圣上提防苓慕氏,在苓慕慎举兵后又联合着一些衷心朝臣,先内里刑杀一批疑似叛军方和贪生怕死随时会叛变的人,而后派人拿了兵符暗度陈仓出了進业王都,千里传信给一些衷心且有兵、权的人:
速奔回护。
我要护的是一个未倒塌殆尽的金色废墟,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而我也终将成为那废墟的一小部分。
那些都是我很多年后才知道的事情。回想当年的我,只随主将回奔王都,只知王朝有难,我等便是蝼蚁之护,也是死得其所。当时的我都知道这个也是因为我的王朝——我要护的王朝,在明眼人眼中已是行将就木了。
这明眼人,是轩云,我在回军西北途中的一个小村庄见到他。
他像神一样,无论何时。
一刻钟,带上所有必需品、领十天的食物,全军急行君,目的西北王都。那是夜突然的命令,因长期战乱我们执行这命令也算迅速。
即刻出发。
行了六日。急行军,休息是跟吃饭并在一起的,大家都有些受不了,因为很多人已经将粮食吃光了。
我亦有些受不住。因平时除了打仗我大多都是静坐的,所以食得少,跟现在很不一样,而傻妮本比较好动,但行军中反不怎么好动了。
缺粮少水、有人生病,军心有些离散。我估摸着这两天我们应该、也必要在某个地方歇一下。
那日,将夜。
晚霞红的刺目,勾勒在路边那人洗的发白的青衣边缘上格外扎眼。他就在路边墙角隐蔽处靠坐着,身前有个什么东西,因为是在阴影中我也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似乎是一把剑。
我不想和大家一起抓壮丁,只在一户空宅里进进出出。背对着主将正对着墙角那个人,也因如此我才能看到全部。
主将顿了顿,过去就要抓他,但在离他七步的时候停住了。虽然如此,主将亦比我强,我离他很远也还是能感觉到——他看着身前阴影里似乎是剑的东西,眸光中是杀意的警告,或者只有杀意。
主将竟退了一步——在那人站起来说‘滚’的时候。
主将反应过来即刻拔剑欲刺,那人在地上的剑轻易便断了主将的剑。那人的剑也落在地上,砸起一片尘。
我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招,只看见他腿似乎是动了一下。之后主将跟那人一直在对峙,我相信那人也一定看到我了。
有青年慌不择路撞着我就要跑,我随手抓过来。就算我不抓他,别人也会抓到他。
而我因捉人,错过了甄雁出场的惊艳场面。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惊艳,只因后来那人跟我说起的时候用词实在惊艳,所以我觉得甄副的出场应是比那人说的更惊艳。
不过我想这惊艳多半有劳于甄雁的红甲。甄副的红甲是主将赠的。很帅气但有些女气,她穿上正衬得她的人带一种别样的美。
看到两个人对峙,甄副本能就挡在父亲身前。算是人之常情,但我偏觉得主将窝囊。于情,女儿,应在父亲身后被保护着;于理,卒护将,倒无所谓。
那人是左副将,甄雁是右副将。
此事与我无关,我便没有去凑热闹去跟那人熟络。
傻妮不见了,也没跟我说她去哪了,也不在我身边。我真的有些饿,但是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应该没事。今天给傻妮留的半个馒头还在我这里,傻妮还没有饿吗?
去找傻妮,有人说见到她跟轩副将军在一起,我一听就有些慌,副将只有两个,不是甄副就是那人。
我还记得那人黑暗中剑光一般冷的眸光。
找到他,果然看到傻妮的紫色身影。她正仰着头看那人,那人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她,两个人像是在对峙。
我承认我怂,不待看清局面就抽出匕首挡在傻妮面前然后顺手把傻妮推开去直视那人的眼,一般我没有兴趣挑这种事,但是一有兴趣,就是做到底。
那人的力气非常大,打人非常疼。我没有出声,用上手跟膝盖也没有倒在地上。傻妮在,我便一直站着,就一直挨打。我打不过他,只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或者说少狼狈一些。
最后他绕到我身后将我打晕了。我醒来时在自己床上,傻妮还在哭。那人很厉害,她几乎都没有机会抓到他,也幸好如此。她后来竟抱在我身上。但在那人眼中,傻妮似乎是不存在的……
“傻妮,你怎么样,哪疼吗?”我咬着唇若无其事地起身,傻妮哭的更凶。我只好笑着让她去看看有挑酒的来吗,她想也没想就去了。我看着她跑的姿势也挺正常,松了口气咬了一会手臂缓解身上的疼痛。
喝了会酒睡了会好多了,正赶上大家又要离开,好不容易住几天房子,又要走了,负伤行军其实也挺好的,傻妮出去跑的次数少了很多。
傻妮说那日轩云哥哥只是问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他打,我只当那天倒楣。
原来他叫轩云,不是神,是有名字的啊……我自嘲笑笑。
轩云似乎也挺爱守夜,不过只是经常看着月亮走神。我注意到他膝上的剑,比一般的剑大一些,有些分量。我只见过那剑半身出鞘过,不过这样都能轻易削断主将的剑,是把好剑。
我最讨厌偷袭,尤其是夜袭。
这次我先发现,边通知其他人边抱傻妮回去,我身上还疼着,不能护好她,先把她捆起来吧。我往回跑,心中有点慌。
傻妮醒了,看看周围一下就抱紧我说:“在一起……”
我也愣了一下,脑中一热就向袭兵的方向去了,回头正看到轩云,拿着泛着寒白光的剑正看着我。
真是好剑。
我当时没想轩云的用意,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把我当成了逃兵。
敌军人不少,我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但想到自己死后傻妮就没人照顾了,心中有点矛盾和难受。无计可施。我想让傻妮躺在地上装死,可她偏有精神来捂住我的耳朵。
想起傻妮说的轩云问过她名字,我莫名就想把傻妮交给轩云,但只想了一半便放弃了,看着轩云高傲的背影,我只决定离轩云近一点。
他像神一样,无论何时。
手腕轻转间便有人倒地!身法快的惊人,我差点看呆了。之后我心松了很多,带着傻妮杀敌。这次战斗结束的很快。
不止我一人看到了轩云。
大家都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看着轩云提剑一个人走进远处我们目光不能及的黑暗里。
我手不自觉一松傻妮就跑了,是向着轩云的方向。我去追傻妮,她衣服是紫色的,我不确定她跑远了我还能看见她。不过若看不到了,轩云的银甲亦可以为我指路。
最后到了一处山的高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我正不知如何反应,又见他转过头,就着崖前那一星残残血月缓缓坐下了。
傻妮似乎是站住了,我想了想,去把傻妮带走了。傻妮告诉我,轩云知道她是瑶寨的人,傻妮想从轩云那里知道自己的家乡是哪。我其实大概知道她是蛮人,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我想了想,第二天去找轩云。当时轩云正在睡觉,我报了后进入,他已睁开了眼,只不过当时我并没看他,而是一眼看到剑,又看了看这好剑的主人。忽然觉得,我变得白痴了。
“轩副将军,请问那个紫衣服小姑娘的家乡在哪里?”
轩云定定看我,我想了一下,低下头去。
“不知道。”
静了一会,轩云答。
我把这三个字传达给傻妮之后,傻妮笑嘻嘻指给我看山边涂了灰边的苍云,不知怎么的,看她笑得那么傻那么释怀,倒是我有些失望。
有人来叫傻妮,说是传轩副将军的令。
之后。
只要我上战场,傻妮便不再缠着我。我内心的情感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好像就算为他死我亦不会退却。
傻妮和轩云的的手腕都受伤了。不过若不是傻妮告诉我,我断看不出轩云的手腕也受伤了,他还是喜欢往敌人多的地方去,不一会,那里的敌人就都不会再站着了。
轩云常一个人坐在高处,多是夜里有月之时。身边也必定不离那把剑。也常有意无意去找甄副。我总能从他眼睛里看到期待,但又总是存在的不长,见到甄副之后不一会便消散了,仅余轻伤。我不大能明白。
同样我不明白的是为何的,还有在轩云每日连理由都不找地让我在训练之后再多扎一刻钟马步,或者练剑势。
之后我扎马步和练剑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我吃不上饭了。
后来轩云经常来看我们,或者说他只是来看傻妮,又或许不是看傻妮。总之我们经常能看到他。他就或站或坐在离我们不近不远的地方。
“哥哥!你看,心心……开花啦!蕊蕊还有一颗小水珠呐。珍珠似的,好漂亮呐……”
如果不去看,光听她的声音,我会以为她夸的是朵绝世奇葩。
看了才知道,原来只是颗白菜心,不知是不是厨房的老婆子看她可爱给她的。被她养在蓄了水的小碗里。我看了看,“花瓣”金灿灿的,“花心”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莹然欲滴,在阳光下、她手中好不可爱。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夸:“嗯,真好看。”
余光似乎扫到轩云的笑容……但我看过去,他又似乎是没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结,想到张无轩,去找轩云。
那夜不太冷。我问他是怎么劝的傻妮他道傻妮在乎我,我算他答了。看着他淡然的面容,我忽然想多跟他说几句话,但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便忽然又不想说了。
他笑,又问我怎么从的军。我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卖了,到十岁被抓来。他问我怎么不跑,我说看到老人小孩和女子的眼泪、或者战火和尸体,觉得我应该是一名将士而不是农夫或者秀才。
轩云拍了拍我的肩笑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我又见到轩云。他朝傻妮动了动手傻妮就跑过去了,我还没惊讶完,轩云已经在傻妮耳边说完了话然后跟我说:“马步。”
看着蹦蹦跳跳跟着轩云走的傻妮我有点懵,感觉心里柔软了些,但又有些感伤,我还没吃中午饭……
我做什么事认真,马步也扎的认真。两刻钟后傻妮回来了,替我擦擦汗问我累吗,我看她神色怜惜不由心中暖融:“累啊。”
出乎我意料地,她点点头转身跑了。我叫她她才停下,转头一脸迷惘地看我,我也有点懵,问她去哪她说去吃饭。不等我反应过来说话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学着轩云的语气转述轩云的话:“轩云哥哥让我来问大哥哥累不累,大哥哥说累就继续。”
好可爱……
诸如此类的训练之后越来越多,多是轩云一句话我便去做,总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这么渣,没早死去是苍天赏你脸,这么久了你难道都受之不愧么?不觉得应该自己要脸么。”
一则我知道我本身弱,二则轩云这么说了,我若不照做就是不要脸了,枉负了我这么帅,于是练兵场上也就经常有我的身影了。
轩云太强了。听说夜夜谋略都是他说话,主将的心情不好,写在脸上,轩云见了,偏笑着。
轩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知道。他肯定是跟甄副争论过。话题也一定是轩云要护着甄副,甄副偏不让。我猜甄副把轩云当做明王了,后来我忽然想到,轩云……不知是不是也将甄副当做什么人了。
路上经常能看见一个拾人尸骨的老者。我有时会帮他,有些将士跟着我一起帮他。他把尸体埋在山后,一块碑,密密麻麻刻着名字,后面埋人。如果不知道名字就在碑上嵌挂死者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确定名字的也不刻字嵌挂上物件,比如石头铭牌,有的是银壳长命锁。
我并没有弄这种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也不需要。
我估计甄副的手链也能证明身份,轩云的话……应该就是他的剑了吧。
有次那老者问我认识轩云吗?我想算是吧,便道算是认识。那老者听着,重重点了几下头。
听说敌方知道我们这里有轩云这个人之后,就有个叫苓慕诀来了。苓慕诀是苓慕慎长子,我当时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之后听人说,他的对手都死了,他有个称号:雪修罗
有道:公子眠颜矜如羔,作古英雄拂袖间。
我记得那天我帮埋骨的老头埋了尸骨,他絮絮跟我讲轩云。
轩云是一户普通农家捡来的孩子。捡到时他襁褓上有祭祀用的轩云纹,他们就将“轩云”起做他的名字。
轩云天生神力,十五岁便拿的动六钧的剑并且起兵称王抗外夷。当时轩云有个称号,叫“战王”。
后来这支义军是碎在了苓慕诀的手中,战王,亡——在轩云喜欢的女子死去之后。我不能理解,称王者,为女子而“死”?
有一天正好轩云又“无意”来看我们,我看着他,忽然想到那老者跟我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顺手拍拍我的酒囊就问他怎么不喝酒?他这样的强者从不喝酒,不应该。我问时又想到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就定住了。
他也看我。我反应过来,只道是说笑。
他说了一句自己明白但我不明白的话。他说之前很爱喝酒,有一个姑娘也喝酒,她死了之后他便再不喝酒了,不是想喝也不喝的那种,是不想喝。
他还说他记得那个女子一直用着一个精致的酒瓶。他数过,用那酒瓶她能喝十口。那姑娘呆呆的,每次都喝完了都不知道,总是喝空。有一次他就在那姑娘喝完第十口时将自己的酒递到姑娘面前说:“这才是第十一口。”
还说那姑娘常在晚上坐在高的地方对月亮笑。
还说那姑娘换了他一命。
说完这些事,他忽然走了会神,回过神之后只跟我道:“说多了。”。我只能笑笑:“原来你喜欢那个姑娘。”
拾骨的老者说轩云之后隐沒在那女子说是她故乡的村中,曾逢白手自称算子的人说他的剑是剑格艳煞恐会妨主,劝他毁掉那把六钧的剑,不过他没有毁掉。
后来说到了苓慕诀,他说着,拳头和表情都有些紧——那女子本是苓慕诀手下的人,本来是被派去扰乱轩云的,后来为了护轩云那女子死了。
真跟苓慕诀的人打了几仗,我并没有觉得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我受轩云影响有些紧张,真打起来感觉跟平时差不多我也就没再紧张。
不过在我都不紧张的情况下,轩云猛的让我心惊腿软——出招完全没有分寸,敌将不是残就是惨,轩云这样的打法让很多敌将都不敢靠近,而他却越发狠,甚至冲进敌阵里砍人。
对方连丢两座城池,我们连胜两场。下一个要口是泽州,之后只要再攻下两座城池就可以到达進业了,届时定是一场恶战。我说着,轩云打断我,轻语:“我们到不了進业,或许。”
腥重的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战场上的嚣张和恐惧在鲜血气息里一同滋长。
那次,轩云有些不对劲,我只瞥到到他瞳孔骤缩,寻他的目光看,看到两队精甲骑兵,双新月队列一左一右在前,拥着一个羔裘银纱白玉冠的公子,那公子坐在异常高大奢侈鎏金配饰的纯白色骕骦上,很有气势。
他是这战场上的一抹艳色,微微一笑间,轩云便怔住了。轩云是认识这儒雅公子的,我想。
那公子只轻扬袖,轩云不知怎么忽然横剑挡在脸前。空气中漾窜出一声尖锐的金属鸣撞声。
声音过后,那白衣公子才翩然下马跟轩云打。袖袂翻飞间,轩云用剑去挡他手下,我猜那白衣公子用的武器是袖剑一类。
轩云渐渐不敌。我不知是他太弱还是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太强。我总觉得轩云是能打过这个儒雅公子的,我去帮他,那人看也不看我,只一个手势,右边新月形的环护出列两个人向我来了,我想着我可能要死了,帮轩云多打几下也行,在他们未过来之前我就将铁剑刺了过去,可我终归是太弱。他们也不取我的命只是狠狠的打我,不至打晕,只是打我。
在一个早晨,准确来说是退到庆州后的第二天,轩云醒了,第一眼看到同是重伤者也躺着的我,缓了缓问我现在什么时辰,我说辰时,他便自语雁副将应是在练兵。
我这几天都睡得轻,不知为何就是怕他醒来,怕他醒来我不在会出事,因为甄副被那儒雅公子带走了,现在应在泽州。
看他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我突然就累了很快睡着。
听到声音再醒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去看轩云,一眼便看到他攥紧的拳:“枪,我的剑。给我。”
很多人在,都挡着他。我看到在他们身后是扛着剑的几个人和托着枪一脸懵懂看着我的傻妮。我想起来,就是疼的起不来,傻妮此时便要走过来,我叫她别动。
轩云偏头看我,眼中是压下杀气的冷气,他看着我的眼睛问:“你也拦我?”
“一起去。”
我咬牙站起来拿了旁边自己的兵器。
没有人拦我们,我们在泽州外一连数日。我就像是透明的一般,轩云未跟我说一句话,眼睛也没看过我,只看那城——城上的兵,城上的布阵。
神色一直很冷,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城中的人。
这几天太阳很烈,轩云仍是冰块一样。我心里很难受,我希望轩云快点下令跟我说我们现在杀进去救人。
那时对自己的没用很是懊恨烦躁,却又抱着到时候可以帮轩云的心压下烦躁。
等。
终于有一天,轩云将视线从城楼上的火移到了冰银色残月上,定定看了几秒。然后转头看我,我正看到城门打开——他们要换班了。
轩云一招将我弄晕。
我是被刺鼻的药味熏醒的,醒来看到苓慕诀白色的背影和很多白甲士兵,我想站起来却觉得身体虚的不行。旁边有扶着我的两个人,一个人将我提着站了起来,拖着跟着苓慕诀走。走进城门,走上城楼,苓慕诀从容走上角旗兵站的台子,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他似乎是笑着的——
业火通明,映亮城上的月墨深空。
迈过一具残破的尸体的手臂、走近更多的残破的尸体、嗅着越浓的新鲜血液气息,苓慕诀始终平视前方。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地上的鲜血,全都是血,让我怀疑自己是在地狱,可眼前白衣的背影,又缓和了我的懵懂。
不去在意不远处轩云狠戾的招式,还有一些惨叫或是卡在喉咙里听不分明的呜咽——他们的痛苦。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轩云是背对着我们的,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一手握着绳子另一只手空空的兵队长那里——最后一个人那里。
绳子一头在他右手,一头伸到墙的另一边。
当时城门悬着受过刑的人做警告已不是新招。
“甄雁,苓慕诀抓来的人在哪。”
轩云问。
我一直盯着轩云,他的语气比平时更沉静,或许是有点沙哑的缘故。
“她的人头悬在城门上,尸体拿去喂狗了……”
我看着,心有点软,捂着我嘴的人已经放开了手,我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看着轩云就那么机械地一刀刀切下去,很准,切的皆不是要害。那样冷静的模样,如变态一般。
“战王。”
听到有人叫他,轩云没有立刻收住,机械地又切了两刀。剑砸在地上,撞出一声空灵的叮当。
转身抬了有些迷蒙的眼,轩云一眼看到苓慕诀那里,又似乎看了我一眼,之后面上释然一缓,深深看了微笑着的苓慕诀一眼,苓慕诀居高临下冲他颔首,他才软软倒下。
倒下的时候他还是有力气的——努力用膝盖撑着地,靠坐在城墙边,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依然雪亮的剑,然后将那剑从血泊中拿出来折断。又是两声叮当,有些孤零。
血顺着他的手流了满地,和其他的血溶在一起,看来触目惊心。或许他亦觉得惊心所以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半身鲜血渗出银甲。心还未平复眼睛又有点酸。
看着苓慕诀,我突然脖颈一木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闭眼间看到台上的苓慕诀的微笑,觉得心中有些慌。我想,我当时的感觉应该是害怕,只不过我并不怕死,不知当时的我在怕什么,或许是他的微笑。
轩云死了,以战王的身份。他生是传奇,死的也算不平淡。苓慕诀的武功或许没有轩云好,但他的智谋和心狠程度绝对比得过轩云。
不知怎么,他的传奇我竟觉得或许多半是因为苓慕诀,是他成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