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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决意·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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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妖月教攻入天策府时,南虞侧身起床,松散的系上件衣裳。
背好箭篓,取了□□,南虞飞身上马,奔入战乱沙场。
妖月教攻其不备,且天策府因井水之毒,弟子运功受阻。
双方大战三天,死伤无数。
而天策府毕竟名门正派,门生盟友众多,少林寺,七秀坊,五毒教,藏剑,纯阳,八方来援。
妖月教期初大获全胜,可因为众多门派加入,最终铩羽而归。
此乃武林最凶残血腥战役之一,死伤无数,日月无光。
因此也没人在意,南虞消失了。
井底石狱,南虞被黑金镣链束了手脚,锁在那里。
重玺手中,是爱剑鸾玉,不顾身旁哭喊求情的青玉,他静静的站在南虞面前,清冷沉默的像尊玉像。
“南虞,我曾许诺自己,若有朝一日你走火入魔大开杀戒,我将亲自手刃你。”
南虞凄凄抬头,璀然一笑:“你是指七年前你对那个老头的诺言?我有听见。”
重玺身形一凝。
“来,师父,杀我。”南虞凄笑道。“输你,我技不如人,但绝不后悔。来,用那把剑,杀我。还是你太恨我,想一点点凌虐我?”
重玺举起剑。
南虞忽然抬起头,眼光流转的,是重玺许久不见的明秀。
“师父,你还记得那片丁香花吗?”
“师父,我恨你。”
九
很久很久以后,青玉还记得,在南虞出事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重玺提着南虞总是炮制药酒的玉壶,绕着天策府厢房院落,想去找人喝酒。
找了一圈发现无处可去,扣了自己闺房的房门,笑着问自己愿不愿意。
青玉看着重玺的笑,看着那笑中的凄凉和落寞,忍着没哭出来。
二人坐在柳树下,一杯杯的斟酒。
其实只是重玺在喝。
一边喝一边嗤嗤的笑着。
青玉的眼泪滚下来,她扳过重玺的肩膀,喝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唐明见和方世镜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可他们就是我杀的。”
“那不是因为他们走火入魔痛苦非常,所以问你求得一死?!”青玉凄号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告诉他有用吗,他已经死了。”重玺喃喃笑道。“死了,都死了,南虞......也是我杀的,就,就用这双手。”
青玉冷冷的看着他。
“都死了,都是我杀的,哈哈。”重玺痴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爱的人,重视的人,都会离我而去,我在这世间活了这么多年,身边到底还剩下什么,剩下谁?!为什么,从未有人,可以懂我所想,可以和我心意相通,为什么,明明知道是错,明明知道结局,他们还可以抛下我自己去死呢?!”
“我倒成了那个恶人,你听见了吗,南虞,南虞说他恨我,南虞他恨我。”
重玺胡乱的还说了许多,青玉也没记下什么。
她只记得,这个男人,这个从未向任何事情低头,自己当做神明侍奉的男人,在那天夜晚,倒在自己怀里,哭的像个疯子。
衣衫凌乱开来,青玉看到重玺腕间臂上胸口,都是还未结痂的血口子。
“南虞没有死。”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他重伤又受了刺激,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了。”
十
重玺走进小木屋的时候,南虞正蜷在床角,手里咚咚作响的,是一只拨浪鼓。
他嗤嗤的,有些入神的笑着,在他十三岁后,重玺再没见过那样的笑。
南虞抬头看了看重玺,却恍若未见,转身看向青玉,甜甜的唤了声姐姐。
青玉瞧着重玺的脸色,看着重玺见到床上的厚重棉被和手炉时倍感疑惑,她说道:“南虞的伤虽没有正中心脏,心口却伤得很深,虽然痊愈,变天的时候,也会很疼,近来阴雨,我怕他受凉。”
重玺点点头。
青玉坐到床边,看着南虞柔柔一笑,指着重玺道:“虞儿,那是师父,你还记得他吗?”
“师父?”
南虞把弄着拨浪鼓,喃喃道:“师父?”
他垂着头想了会,忽然弹起身子,一把扔了拨浪鼓,钻到青玉怀里。
“虞儿怎么了?”
南虞看向重玺,又看向青玉,眼眸还是迷茫恍惚的,声音却啼血般尖锐凄厉。
“师父?师父在哪里?!他为什么来?!他在哪!他是不是又要杀我?!”
他是不是又要杀我。
重玺好容易牵出的一丝微笑凝住了。
南虞撕心裂肺的喊了好一阵子,喊累了才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青玉出了后门,看到重玺正站在那株丁香树下。
“记不起我,听到师父二字都怕成那样。”重玺淡淡道。“他记起来不如永远忘却,是吗?”
“青玉,拜托你,送他走吧。”
“我不要他成龙成才一番功绩,我只要他,能平安的过完余生,记不起我也好,总归是伤心事。”
十一
十五年后。
南虞再次站在天策府厢房院落。
从五岁,到二十岁,到现在。
他花了十五年去创造回忆,一瞬间的忘记,又花了十五年,去记起。
而他得到的,不过是从已为人母的青玉口中,得到重玺已死的事实。
“你离开的第二年,尊上偶感风寒,又成了痨咳......撑了几个月,就去了。葬在后山的那棵丁香树下。”
“我知道了。”
他去看了重玺的墓。
花岗石的无字碑,落满了丁香,分外凄然艳丽。
“师父,你许诺的,要嫁给我呢。”
走进重玺曾住过的那间厢房,南虞静静的坐在床上。
翌日。
青玉走进房间,想唤醒南虞。
却看到悬空微拂的,人形的剪影。
她很平静的走过去,把南虞抱下来,自己却和他一起栽在榻上。
吊死在恩师的床栏上?
南虞,你的一生,都像个荒唐的笑话。
后记
妖月教散后,方雪晴只身到了扬州。
从市井传言,得知了重玺的死讯。
呵呵,她那失踪多年的不争气的弟弟,怕也活不成了吧。
路过荒野山区,阳光烈日,方雪晴扣动柴扉,预备要些水喝。
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方雪晴柔然一笑道:“家中娘亲可在家吗?”
“在的。”
忽然听到一声轻喝,方雪晴回身。
“虞儿。”
方雪晴看着那男孩,恍若看到不知多少年前的自己。
妇人款款来到自己身前,端端大气,沉声道。
“夫人可有何事?”
“路途遥远,只想讨碗水喝。”
“好,稍等。妇人尊名?”
“方雪晴。”
“方夫人,幸会。在下名为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