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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大结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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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单人独骑狂奔千里,赶回潜山。
天柱峰北坡山脚下,皖河老龙潭潭口,受命集结的五十名飞探窥见他的身影,纷纷走出隐身的丛林沟谷,靠拢过来。待他刚一落地,喘息未平,便迫不及待地禀报各自探得的消息。
“九井河失守,天蛙峰方向炮声密集!”
“东关丢了,韩三爷阵亡!”
“双狮峰全军覆没,七爷受伤被俘!”
“铜锣岗半山腰堆满了尸体,全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北关打了一夜,现在没动静了。”
他的脸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忽然弯腰一阵干呕。身边的探子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一时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腰,问出一句:“帅爷,怎么样?”
“应该还在前山。”
“应该?”
“是,总关寨的帅旗一直在。”
谢宁眼中闪出一线光芒,下令:“走,上山!”
自那一年从淮南归来,他和武定华开始把全部精力投注到一件事上——挖潜山的内鬼。几乎整整两年,他历尽千辛万苦于一条条线索中重复着捕捉、密访、排查的过程。一直到今年腊月中旬,终于获得重大发现。
大明司礼监曾密派一名锦衣卫混入潜山,代号“黑纸扇”。家里暗伏着朝廷奸细,而且一藏藏了这么久,谢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深感愧疚,发誓一定要把这把扇阴风的扇子挖出来。顺着线索他从京师一路追到开封,又追到凤阳,脑子里渐渐画出了这把扇子的大致模样。就在这时,神机营从北京辗转送来一个消息,明廷似乎在秘密调兵,动向不定,但人数已确认在十万上下。如此巨大的数字引起谢宁惊疑,第一反应是大明要再来一次“萨尔浒”,于是当即安排人手将这个重要情报疾报沈阳。
可是,三日之后,腊月二十七日深夜,河南、山东的站点同时向他禀报,两省均有大军过境的痕迹,征派粮草的诏令已下达到各州府县,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朝廷征粮秘而不宣,全是在暗中进行。当时他正为了最后落实黑纸扇的底细赶赴凤阳途中,得知这个消息倍感跷蹊,一路走一路想,又走出十几里,忽然勒住坐骑停在了原地,什么第二次“萨尔浒”?这十万大军若真有其事,目的地只有一个——潜山!谢宁的脑袋几乎炸开,冷汗下来了。
他把半年多来遇到的事情前前后后深思一遍,汗不但未止,反而冒得更凶直至湿透全身。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那把黑纸扇,蒙住了他的眼,扇晕了他的头。
幡然醒悟的他打马赶至最近的一处神机营站点,向散布在江淮的各站发出急令,命所有飞探火速赶往潜山报信。做完这件事,他挑了一匹脚力最好的马,一路向南狂奔下去。
历两天一夜,他终于回到天柱峰脚下,但是,聚九州之铁难铸此错,他晚了一步,他们全都晚了一步。亲人死伤,门户失守,甚而连眷属都惨遭血洗,这所有的一切有如千钧之重,砸在他的心上。
他仰头向天,默默祷告:“天神,你可以不宽恕我,可以拿走我的命,但一定要给我机会!”
就在谢宁领着五十名手下,沿着万丈绝壁攀爬登顶的时候,潜山第一门户天蛙峰,正一步一步踏进死亡的绝境。
三门大口径火炮架在山顶东西及正南三个点位上,炮口对准山下洞开的九井河城关,明军攻了整整一夜,也没能迈过这只天蛙,反而在它脚下扔下累累死尸。
领兵攻山的年轻守备却相当乐观,安慰诸将:“慌什么?不就是折损了些人马吗?都别急,这只蛙眼看就蹦跶不了太久了。”
一个把总不无忧心地说:“火力这么猛,打了三次都给轰下来了,看样子他们火药足得很,是要死扛到底了。”
“火药足好啊,火药足才能把这出戏唱出彩来!诸位别忘了,他们的炮已经轰了大半夜,想必现在炮筒子都能摊鸡蛋了。真有种,他们就这么不歇气地一炮一炮打下去,我倒看看,等会儿是谁先飞上天!”年轻守备笑着站起来,铁盔红缨一身亮甲衬得他的脸庞英气勃勃,冷冷的笑容却令人发毛。
往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几个将领窃窃而议。
“看不出,这小家伙生得斯斯文文,行事却比他干爹还狠。”
“都说荣帅待他比亲生的不差,怎么会舍得放出来滚这一场血阵,还打头阵?”
“荣大帅当年赔上唯一的亲儿子,还闹了个兵败下野,这一回,是叫干儿子雪耻来了。”
“听说他和山上姓方的有些瓜葛,恨透了他,为什么?”
“瓜葛大了,他亲爹苏子岳早年是靖宇侯二公子帐下的五虎上将,后来方家坏了事,受牵连降职,再后来萨尔浒一战回来,死在诏狱里了。你想想看,杀父之仇,能不恨吗?”
“又不是方汉洲杀的,那不是,不是朝廷……”声音渐低。
“兄弟,书上有那么句话听说过吧?‘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就算姓方的没想弄死他爹,可总是受他家连累,听说还把他妹妹抢走了,这姓方的一造反,又逼得荣大帅吃败仗丢了官,这扣儿就算是越拧越死了。”
“他还有个妹妹?”
“嘘——,别说了,来了!”
一语才毕,大明剿南先锋统领,十七岁的荣信衡大步跨到近前,下令发起第四次进攻。
天蛙峰顶,三座炮台呈半圆形排列,几个炮手正在校对轮盘,调准炮口;身后是奔走如飞填装火药的炮营兵丁们。陈江披了件大氅,负手而立。
一名小校上来禀报:填药完毕。
陈江看一眼不远处指挥架上的旗号手,吩咐身边:“除了点炮的,其余全下去。”
“二爷,炮膛太热了,会炸的。”小校轻声提醒。
“还能打几次?”
“说不好,也许……”
陈江转身看着他:“我们守了多久了?”
“从寅时初刻到现在,快两个时辰了。”
“你知道山下有多少敌人吗?”陈江微笑,“一万不止!我们多少人?一千出头。一千顶住一万,顶了两个时辰,我们不亏。”
“可是二爷,大炮随时会炸膛,请您速速离开!”
“于世杰将爷负了重伤,不能指挥,我再走了,炮台上的弟兄谁管?”见对方还想说什么,他挥手道,“我是主将,听我命令行事,准备开炮。”
指挥架上的旗号手接到指令,正要抬臂挥旗,山下火器骤响,几十道火光射向木架,旗号手翻身摔了下来。刚刚苦劝陈江后退的小校捡起炸飞在地上的号旗飞速爬了上去,站稳后上下挥动手臂,红色牙旗向三个炮台发出了点火的命令。
“嗵!嗵!嗵!”大炮连声怒吼,山下官军阵营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数不清的人、马、兵器被炸上了天。
山上山下一下子安静了,只有旗帜在晨风里簌簌抖动的声音。
陈江被亲兵从地上扶起来,使劲张大嘴上下活动咬肌,耳中轰鸣渐止,左耳慢慢有了听觉。领着炮营和官军对峙了大半夜,他的右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晃一晃头,他逐一来到炮台前检查,发现东、南两座的基座已经垮塌,忙命人上来重垒。当他想伸手去试炮筒的时候,一个填火药的兵丁阻止了他,说不能碰,会烧伤的。
陈江问他:“还能再装一次吗?”
兵丁的脸熏得乌黑,只有一对眼仁是白的,看他半天,终于明白了主将的意思,默默点一点头。
陈江命令:“装药,还有多少,通通装满。”
他又命亲兵召集所有人站队,包括挂彩不能动的,能抬的都抬过来。
望着随自己奋战了一夜的炮营将士,他清了清嗓子,放大声音:“弟兄们,我陈江是个读书人,不懂打仗,但却知道大丈夫为人在世,应该恩怨分明,应该肩有铁骨心怀坦荡,应该活得堂堂正正,死得轰轰烈烈。现在官军陈兵山下,虎视眈眈,我已下定决心和他们一拼到底。你们当中有谁想逃命,想投降,说出来,我不拦,走便是!不怕死的,请上来,大家靠近一些!”
人群里先是一片肃静,然后响起一个微弱而坚决的声音:“抬我过去,老子死也不降!”
一副树杆松枝绑起来的担架上,躺着浑身血肉模糊的炮营主将于世杰。
“二爷,我们不逃!”
“跟狗日的拼了!谁投降谁他娘的是畜牲养的!”
将士们群情激动,叫喊着围拢上来,一些负伤的拽住身边人往前凑,生怕落下自己。
陈江双眼潮湿,抱拳高举过头:“弟兄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都是好样的!”
东山跳出一轮朝日,绯红的早霞里群山万壑显得宁穆而壮美,陈江看着看着,想起了周氏和两个儿子,想起今天是陈钰定亲的日子。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妻子准备了一屋子的聘礼而竟要毁于战火,一份做母亲的心意令人惋惜。
“启禀二爷,火药全部填装完毕!”
他没有动,依旧那么站着,慢慢说出两个字:“点火。”
命令很快由旗号手传达三座炮台,不一会儿,三个方向同时传来火绳被点燃的“嗤嗤”声。陈江开始整理衣袍,手碰到胸襟时触到一角微硬的东西,掏出一看,竟是谢宁送儿子到振衣岗读书时给自己的拜师礼——那套木版刻《三国演义》的首册。怎么把它带来了?他摇一摇头,暗叹:完了,这下毁了。随手一翻,原主人的一笔工稳的柳体映入眼帘。
“老六的字,还真见功夫。”由衷地赞一句,他低声吟诵出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咣——!”地一声巨响,山崩地裂,浓烟四起,吞噬了万道霞光,遮住整个天空。
天蛙峰消失在巨响和黑烟里,总关寨哨楼惊见这一幕,擂动了十二面金鼓通告全山。
方汉洲激战一夜,终于率五千精锐冲出东线鹦哥石和北线双狮峰两路官军夹击的包围圈,风驰电掣奔回西路,欲与陈江会合。过晴雪坡的时候一声冲天炮响,大地震跳,百余匹战马仰头狂嘶,把马背上的骑手掀了出去。众人惊魂未定,跟着就听到身后金鼓大作。方汉洲带马冲上一个陡坡,山岩退落,视野大开,正前方烈焰升腾硝烟滚滚,天蛙峰已没了踪影,那火红的烈焰瞬间点燃了他的双眼。探马飞回禀报,官军上来了,距离这里只剩下不到五里。大家都以为主帅会下令散开隐蔽,准备阻击敌人,没想到他眼睛里喷着火,拔剑一挥。
“冲上去,灭掉他们!”
方奎率后营两千人马从北关出发,顺利通过蓬莱峰,原准备继续向南挺进,结果得到消息,方汉洲在东线一带陷入重围,方奎立即调转方向,率队从青龙脊一路往东,驰援双狮峰。
探得后山大营并不没有向南开来,而是转道去了东面,苦苦待援的天池峰五百军备营将士和十几家眷属彻底绝望了。他们斜前方的神秘谷外,近万官军刀枪如林严阵以待,巴不得立刻吃掉他们,只是因为尚未探明九曲回连的神秘谷里是否埋有伏兵,一时还不敢妄动。
段运昌知道,没办法保全潜山的粮草库了,再犹豫下去不但神秘谷会丢掉,天池峰也势必失守,那么通往后山的门户便被打通,北关寨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尚不知铜锣岗的秘密通道已破,武定华和塞图已遭灭顶,只想着无论如何不能放官军从自己眼皮底下过去。
听说后营两千人奔了东路,段运昌轻叹一声:“可惜,要不咱也能和官军摆一盘试试了。现在既然只有五百人,那只好玩另一种棋路。”
军备营几个将领都知道五爷虽不懂兵法,一向鬼点子奇多,听这口气似乎已有打算,不由得目光齐聚,眼中充满期待。段运昌命令集合队伍,把负伤较重的挑出来,数一数,不能动的有七十多人,还能勉强活动的一百出头。把军备营分作两拨后,又叫人招来全部眷属,然后命令好胳膊好腿的将士每人领一个孩子,立即护送他们下山逃命。
他把绿豆交给了段九儿,孩子尚在睡中,呼吸均匀面容恬静,丝毫不知与父母诀别在即,段运昌看了她许久,弯下腰亲吻了熟睡中的女儿。这个动作终于引发了哭声,众多家眷和军备营的将士再也忍不住,放声一恸。红儿虽眼泪汪汪,却没有痛哭,上去抱了抱孩子,拔下头上一支点翠凤头金簪,用帕子裹好,塞进女儿的前襟。段九儿抱着绿豆跪在地上,给主人夫妇磕了一个头,段运昌的眼泪滚落下来。
他不再说话,拉着红儿掉头走进一个山洞,那里有条通道直达神秘谷。挂彩的将士和大部分眷属,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进到神秘谷底,寒气逼人,所有家眷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看到一个套一个的山洞里堆满麻包布匹,都看傻了。
段运昌转向众人,泪痕宛然,笑言:“忙一夜了,大家各自找个舒服地方靠靠,等会儿就暖和了。”又命一个挂着胳膊的小校,“从这儿一直向前,到第三个洞左转,穿两个洞再右转,有很多瓷坛子,去带五十名弟兄全部搬来。”
小校应声而去。
段运昌背着手,领着红儿信步走在堆积如山的麻包布匹之间,众人不时听到他们夫妻的小声交谈。
“这些还是那一年从山西进的,那个老西儿真精,一丁点儿亏不吃,杀价杀得好凶啊。”
“再精能算计过你?”
“那倒是,我包了他的仓,没让他讨着什么便宜。”
“这是什么?潞绸?不是,——棉锦缎吧?”
“夫人好眼力,一上手就知道是行家!”
“哟,颜色真好,早知道给绿豆做个袄面子,准比她现在穿的那件强!”
“暗了些,质地还算光滑,给你做裙子不错。”
“段大少,别外行了,棉锦缎滑而不垂,哪儿有拿这个做裙子的?”
夫妇俩边看边议谈兴甚浓,直到那个小校奉命搬来上百个青黑瓷坛,段运昌才停下来,看一看,命他们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全浇到麻包布匹上去。
红儿问:“是什么?”
段运昌答:“松油。”
红儿愣住,随即嫣然一笑:“官人,我们要去找翠儿了吗?”
段运昌深情地望着妻子,凝视良久,轻轻一点头:“是,该去看看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夫妻相拥,走向黑黢黢的山洞深处,身后渐渐弥散了松脂特有的清新香气……
神秘谷忽起大火,因洞洞相连多窍中空,风随洞走火就风势,很快蔓及整个山坡。扎营在谷口外两里远的官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转身欲逃时,火舌已经疯狂舔到了他们身上。一时人喊马叫相互踩踏,乱作一团。许多将士随身配带着大小不一的火器,这时变成可怕的炸弹,火光闪处爆炸连声,死伤无数。官军调转旗帜,仓皇退兵二十里。
武东华、韩昭和武楠盟从北关连夜赶来,到天池峰发现一个人影不见,正疑惑,忽见脚下的神秘谷火焰升天,武东华大惊失色,知道坏了。
武楠盟开始还有些懵,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五叔!我五叔五婶还在下面!绿豆妹妹还在下面呢!”一边喊一边纵马往上冲。
韩昭横马拦住,抱了他一同滚落马鞍。爆炸声响了,天摇地动碎石乱飞。武楠盟头上划出个好大的口子,血流满面而毫无知觉,坐起来挣扎跳踊,喊着要去救人。
韩昭死死钳住他的手,拖了往外奔逃:“不能去,火太大了,你救不了他们!”
武楠盟跟着跑了几步,站住猛转回身,面对漫天大火放声大哭。
“别哭,楠盟,我们走!我们去找帅爷,找帅爷和官军拼了,为五叔报仇!”韩昭抹掉泪水,拉了他上马离去。
兄弟二人在振衣岗与撤退的明军遭遇,武楠盟一看旗号红了眼,猛踹马镫大叫一声:“王八蛋!我杀了你们,杀——!”
他一心只想着拼命,报仇,连腰里的剑都忘了拔出来,就那么赤手空拳冲向敌营。韩昭还没来得及喊他回来,对面箭矢齐飞,武楠盟马上一晃,如蛟龙戏浪闪身躲过。官军虽遭突袭,但看见单人独骑并不惊慌,火器手端起铳枪,等目标进入射程后划动了扳机。数十道火光喷出,愤然前冲的少年被迎头击中,爆炸声里身子腾空飞起,摔出几丈开外。韩昭飞马赶到,双脚钩住马镫一个翻身探海,从地面捞起那具躯体,奋力拖上马背,拔转马头狂奔而去。
拼着最后一口气他跑到晴雪坡,终于见到了阻击官军的方汉洲。韩昭滚下马双腿一软,抱着被炸得血肉横飞面目全非的武楠盟扑到地上,憋了整整一夜的哭声迸发出来。他边哭边向主帅讲述了后山发生的一切,讲了娘和七婶如何在敌人的刀下愤而自尽,讲了在神秘谷看到的一场大火,讲了武楠盟是如何勇敢地冲入敌营遭到射杀。围拢在四周的潜山将士听着他的讲述,各个泪流满面。方汉洲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向好洁净,喜读书,生得清秀文静,腼腆得赛过女孩儿般的武定华的儿子。
他的手抖得厉害,忽然一把抓住痛哭的韩昭:“带你兄弟走,现在就走!”
韩昭一惊:“去哪儿?”
“九华山,去化城寺找了之大师,他能救楠盟。”
方汉洲站起身,命令亲兵队长挑选二百名自己的贴身护卫,一定要武艺高强忠诚可靠,立刻护送两个孩子突围下山。韩昭起初不肯走,想留下来和官军作战。方汉洲非常坚持,说现在只有他能把武楠盟送过江,也只有医术神奇的了之大师可以救活这条命。还有一点他不能说,亦不忍说,他一定要为韩大勇夫妇保住他们的儿子,虽然下山未见得能活命,但继续留下来,活的可能性更低。
韩昭只得遵命,临行前站在主帅面前,有一万句话想说,有数不尽的人想问,特别是关于父亲。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几次话到嘴边不敢出口,生怕问出不能承受的噩耗,最后含泪向主帅行礼,挣扎着说了一句:“告诉我爹,我没给他丢脸。”
二百个剽悍骑士全副武装,夹着两个孩子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