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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牵过手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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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夏望着街角那相拥的一对人,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西餐厅把夏远的大衣交给waiter,她看waiter那神情就知道他肯定自行脑补了许多情节,比如她是第三者最后终于凄惨地败给了原配之类,顾夏冲waiter笑了笑,接着离开了“暖爱”,朝着和那对相拥情侣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不是什么第三者,她现在也没被人抛弃,但她的心情仍然低落。
并没有对夏远有特殊的感情,最多也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可是,当他为了菲菲追出去时,她还是觉得胸闷。她想起了前世在她车祸之前,萧竹鹤也是这样亟不可待的向另一个女人奔去。
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孩)都是为了追逐别的女人而抛下她?有没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会为了追逐她而抛下别的一切……
顾夏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晃悠,圣诞节的周末,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反而显得有些冷清,谁会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在学校附近晃悠呢?她拐进一家书店,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逛书店是她的怪癖,心情不好的时候爱花钱也是她的怪癖,两者结合就是她会发神经买一些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翻一页的书。
这家书店她经常光顾,一楼卖的是各种学习教辅资料,二楼卖些所谓的“杂书”,小说、漫画、过刊杂志还有一些旧书。顾夏直接上了二楼,翻翻小说漫画打发时间。
二楼今天竟然没有人,倒让她觉得轻松。她随手拿了一本小说,小说的情节扣人心弦,催人泪下,她看得心里一阵阵的疼,欲罢不能,不知时间,倚靠在书架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心疼主角们的爱情。
当看到男主上了战场,随后在一场战役中失踪了,而女主在这时接到迟到的封封情信,她再也克制不住,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
忽然从头顶传来低声询问,干净的声线里奇异的带着一丝低哑。
顾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什么悲伤情绪都没了,只觉得自己很是丢脸,赶紧低着头擦干净眼泪鼻涕。然而当她抬起头准备说“没事”的时候,却看着对方的脸半天才出了声。
“萧……萧竹鹤……”她哑着声音跟问话的人打招呼。
萧竹鹤扫见她手上书的封面,知道是看小说哭,便放下了心。想想她因为一本小说哭得这么凶,作弄她的念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状似好奇的问:“你哭什么呢?”
顾夏站起来,红着鼻头咬牙不认,“谁哭了?”
萧竹鹤忽然俯身靠近她,逼视着她的双眼,毫不绅士的戳破她的谎言,“还有眼泪呢。”说罢他就不自觉滴抬起手,用指尖拂去她眼角的泪痕,手指下的触感让他自己也愣住。
这个动作让顾夏觉得熟悉又陌生,闻着他指尖传来的味道,她想起前世他也曾这样帮她拭去泪水,他总是温声责备她,爱哭鬼。
萧竹鹤不动声色地将沾泪的手收到身后,指尖互相摩挲着,想要擦去某种湿润的,恼人的,莫名的撩拨。转眼看见顾夏含着眼泪发愣的呆傻模样,脑中浮现的,那想要理清却还来不及成型的某种思绪瞬间消失,嘴角笑意转浓,脱口笑道:“爱哭鬼。”
这三个字却让顾夏的泪水瞬时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一贯沉静稳重的萧竹鹤见状慌了手脚,连连道歉,伸出手又要擦她脸上的泪痕。
顾夏向后大大躲了一步,一边难过一边生气,“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啊,你凭什么碰我啊?”
萧竹鹤晾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去,而心中的一股不悦隐隐升了起来,他想不出这不悦是为什么,机械地道歉,“对不起……我自然而然就……”然而当他看着像猫咪一样戒备的顾夏,瞪着眼红着脸的警惕模样,那股不悦忽然就没了,他先是偏过头低笑了一声,笑声藏在鼻腔仿佛是只为自己,接着回头看向顾夏,看着她的眼,像是想通了某个难题一样豁然笑道,“我总觉得你我很亲近,虽然我并不怎么了解你,但是感觉你好像很熟悉我。”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顾夏抹去了泪水,发自内心的说。
“是吗?”萧竹鹤用手指摸了摸下巴,“那可能是因为你总对我很凶,所以我产生了错觉。”
“凶你你还觉得和你亲近呐,你是受虐狂还是自恋狂啊?”顾夏呛声。
“你这就不对了嘛,”萧竹鹤忽然正色起来,表情认真声音压低,“这种事情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
顾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认真的看了萧竹鹤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还是那样如墨般温润的眼,和十五年后比,更加的清明干净,还是那样笔直的鼻线,让他的脸在清秀之外添了一抹阳刚,还是那样两片薄唇……顾夏阻止自己继续想,脑子觉得很累,什么都想不明白。她收住笑问,“大周末的你来书店干嘛啊?而且还不是在一楼淘参考资料,难道你也看闲书吗?”
“你不也在书店么?书呆子的休闲方式就这么几种。”萧竹鹤扬着眉毛,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
“切,你是书呆子,我才不是!我是顺路过来逛逛的!”顾夏又有了和他唱对台戏的精神。
“顺路?”萧竹鹤翻着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看也不看顾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然,也顺路跟我约个会?”
哎?
市中心广场,巨大的幕墙上循环播放着庆祝圣诞的歌曲还有各种广告,广场上熙来攘往,年轻情侣自然不少,但大都数还是各个年龄段,成群结队的女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出入各个商铺和mall。对恋爱中的女人来说,圣诞节是甜蜜温馨的节日,是收获大餐和礼物的日子,对单身的女人来说,圣诞节是一年一度的各大品牌打折嘉年华,是集中花钱血拼的日子。
顾夏站在广场中央的三层楼高的墨绿圣诞树前,仰望树顶上那颗闪着银色光芒的五角星,觉得人生真是很神奇,在经历了背叛、车祸、重生之后,她竟然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萧竹鹤的邀请,在圣诞节和他约会。
按萧竹鹤的话说,这不叫约会,这只是两个有点无聊的人在一起打发打发时间。
其实顾夏不无聊,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陪妈妈去逛街,比如回家看书,比如窝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
“穿这么漂亮不出去逛逛多浪费。”萧竹鹤说。
因为这句话顾夏跟他一起来到了中心广场,不干别的,就为了看圣诞树。
“给。”萧竹鹤递给她一杯暖暖的奶茶。
“什么味道的?”顾夏狐疑地打量这杯不同寻常的灰灰绿绿。
“茉莉绿茶。”萧竹鹤拿着自己的那一杯,仰头望向圣诞树。
顾夏撅了撅嘴,她明明要的是原味的奶茶,这人怎么乱做主起来,前世他可不这样呢。
她低头尝了一口,瞬间,茉莉清香溢满齿颊,奶的绵香里夹着茶的清冽,很不错。
“喜欢吗?”萧竹鹤回过头问她。
“凑合。”顾夏心口不一,仰头继续看圣诞树顶的那个五角星。
两个人就这么不说话,在繁忙热闹,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上,安静地看着圣诞树。忽然,广场上的幕墙里放出了一首曲调缓慢的老歌,低沉坚定的女生缓缓吟唱: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顾夏听着歌词不自觉的出神。
“冷不冷?”萧竹鹤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伤怀。
顾夏的奶茶只喝了一半,在冬日寒冷的温度里很快就变凉了,捧着奶茶的手也跟着变得冰凉。
“有点。”她呵着气说。
“呐。”萧竹鹤拉开他大衣的口袋,示意她把手放进去。
“不用了。”顾夏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把手放进他口袋倚着他取暖的画面,有点吓到,有点脸红,萧竹鹤怎么突然变成这么……随便(其实想说浮夸)的人了?
“我口袋里有手套。”他笑笑的解释明显在嘲笑她想太多。
顾夏顿感气闷,立刻不客气的把手揣进他大衣口袋里去拿手套。和萧竹鹤长达十二年的恋爱加婚姻,让顾夏把掏他口袋的动作修炼得娴熟流畅。萧竹鹤看着她那毫无羞怯自然得仿佛掏自己口袋的样子,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让他觉得很亲近。
意外的,萧竹鹤的大衣口袋里面没有手套,只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顾夏把它掏出来,是一个小巧的水晶玻璃球,里面漂浮着许多粉色的桃心还有白色的雪粒。
“送给你。”萧竹鹤拿掉她手上的奶茶,对着她眉眼舒展,“圣诞快乐。”
顾夏看着水晶球里不断浮动的桃心,轻声问,“你知道桃心是什么意思吗?”
“我觉得是开心的意思。”萧竹鹤答得颇不经意,仿佛在答一个无聊的问题,他两手都拿着凉掉的奶茶,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边的口袋,“手套在这边。”
于是顾夏又动作熟练地将手伸进他另一边的口袋,果然拿到了手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拿着手套有些心跳失速,一秒钟的犹豫之后,还是不客气地带上了。
“谢谢。”她带好手套后道谢,难得给了他一个笑容。
“你笑起来更漂亮。”萧竹鹤低头看着她,平日里严谨理智的如墨眼眸,在圣诞灯饰的掩映下,似乎多了一层温柔。
两人就这样站在圣诞树前对望,她戴着他的手套,他对着她微笑,耳畔响着温馨的圣诞音乐,却不知道彼此是否意识到了此刻的浪漫。
至少有人是意识到了的。
“萧竹鹤……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傅晴有些颤抖的声音打破了静止的画面。
顾夏偏过头,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这真是个狗血的圣诞节!她看向傅晴,心虚了三秒,三秒后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她心虚个啥啊,就算现在萧竹鹤和傅晴在谈恋爱,可傅晴不也曾经破坏过她的婚姻吗!(还是该说将来?)何况,又不是她勾搭的萧竹鹤,是萧竹鹤勾搭的她……
哎,对哦,好端端的圣诞节,萧竹鹤为什么没跟傅晴一起过呢……?难得他们俩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或是还没有变成她以为的那样?
“是啊,好巧。你们来逛街?”萧竹鹤平和地跟傅晴还有她身边的女生客气招呼,更加证实了顾夏的想法。
“嗯……是啊……”傅晴挤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虽然看上去明朗动人,不过同为女人,顾夏一眼就看出她的难过,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还以为就算是圣诞节你们这些尖子生也会在家学习呢……呵呵……”酸味不要太明显。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嘛。”萧竹鹤偏头看了看顾夏,又看向傅晴,“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逛好,有没有什么地方推荐一下?”
这个“我们”显然把傅晴刺激到了,她脸色变得煞白,几乎无法再维持笑容,“这边就是看电影啦,逛街啦,没什么别的……”
“你们准备去哪?”萧竹鹤继续问。
“本来打算去游乐中心的……不过我现在有点累了,想回家……”傅晴艰难的保持着笑容,求救般的捏了捏旁边女生的手。
“游乐中心有什么?”萧竹鹤追问。顾夏觉得他真是啰嗦,有什么他们也不会去啊……一直问一直问,晾她一个人在这边尴尬。她伸手去拿萧竹鹤手中的属于她的那杯奶茶,觉得喝冰奶茶也比傻站着好,结果萧竹鹤闪开手不给她,轻声道:“太凉了,本来你就胃不好,一会儿再买热的。”
如果说之前她带着他的手套,他手上拿着两杯奶茶还不足以叫人误会的话,那此刻这一幕,只要是个长眼睛的,就会觉得他俩肯定是一对。
果然傅晴声带发颤地说:“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回家了……”
傅晴的朋友估计没搞清状况,轻声抱怨,“说好了要陪我去游乐中心的,你怎么变卦!”
傅晴委屈,却又不知怎么解释,又不想被萧竹鹤当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呃,我忘了,那我们走吧……”
她好友听了这话继续抱怨说答应的事怎么眨眼就忘,然后念叨说今天游乐中心有多么热闹,有多少活动,念的傅晴的脸色越来越白。好死不死的,萧竹鹤听了这话却低头问顾夏,“我们去游乐中心看看?好像很有意思。”
顾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瞅着萧竹鹤,枉他成绩那么好,情商会不会太低了点,就一点都不在意傅晴的感受吗?
她记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呐,在那场失败的婚姻里,即使到最后,他也仍然懂得用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她……不是吗?
“我们一起去吧。”萧竹鹤见顾夏不说话,全当她同意,自作主张地对着傅晴她们说,傅晴僵笑着点了点头。而此时的顾夏已经失了神,她陷入回忆中那些和萧竹鹤曾经的种种,她恍然意识到一个荒唐可笑的事实——即使萧竹鹤曾经背叛了她(这是最大的不顾及),但从头到尾,他都在意着她的感受,他曾用心的想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他对她说过的最残忍的话,不过是在她逼问他和傅晴关系的那一刻,那句“她是我忘不了的初恋”,此外,他大多是沉默,是逃避,却没有争吵……
“想什么呢?”萧竹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夏抬头,看见他微温的笑容,像看到了幻想,像看到茉莉花在寒冷的空气里奇异的绽放。
“走啦。”他勾了勾她的手,只是一下,旋即就松了开,却实实的传来一股酥麻温热的电流,震乱了她的五脏六腑。
心头涩涩的,她想起了萧竹鹤曾经的种种温柔,想起了两人的出双入对,情意绵绵,然而如今,却连牵手都没有了资格。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也许他们可以不再走到那绝望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