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爱之夏》路安娜

19、任毅的消失

　　“唔……”
　　萧瑟的秋夜，夜色如水，少女的轻吟声伴着瑟瑟的风声，几不可闻。
　　任毅不舍地抬起头，“冷吗？”说罢，他敞开他的外套，把顾夏包裹进怀里，接着又低下头寻找她的唇。
　　“你别没完没了的……”顾夏伸出手指拦在他下巴上，“我还有事问你呢。”
　　“说。”
　　任毅抱紧她，火热的身躯甚至让她觉得有点热。
　　“那次跟夏远打架的事你还记不记得啊？”顾夏仰头看着他，希望他这个三天两头就出去干架的人，还能记起这码事。
　　“记得，怎么了？”任毅蹙眉，讨厌从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你那时候说的……关于我的话，是你乱说的，还是听来的？”顾夏嘟着嘴问他。
　　“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任毅有些不悦。
　　顾夏垂眸犹豫了一瞬，自她听到这些话起，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自己的行为引人误会，还是有人在刻意传播什么。她几乎是把重生以来的事情全回忆了个遍，在这个过程中也不乏自我反省，是了，她确实在和男生相处的态度上随意了一些，毕竟年龄上她重生了，可心态上没有，到底不像十几岁的少女对男生本能的戒备和敏感，可除了任毅，她并没有实际和任何一个男生走的过近（何况她熟识的男生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即使是萧竹鹤……也只在那个短暂的寒假牵了个手罢了，远不至于要被人传成那般不堪。既然主要的问题不在她这边，那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她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并不代表她不介意有人恶意诋毁她的名声，那传言实在是过分，每每想起父母平日如何的宝贝她呵护她，她就觉得那些不知所谓的女生们着实可恶。她忍了好几天，犹豫要不要跟任毅问这件事，毕竟他当初也传过类似的话……问他无疑是最快的，可是，眼下两人的关系已和当初不同，她担心自己说了，又会惹出别的事端来。
　　可是此刻起头的问题一问出口，一看他那盯着自己的询问眼神，哪怕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她那任性的劲头就又被撩起了，鼓了鼓腮帮，喏喏地把自己那日在厕所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他妈的。”听完她的话，任毅的脸顿时就黑了，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声，那声音里的压抑的愤怒，却是让已熟悉他说话带渣的顾夏微微一颤，他没有再多说半个字，顾夏却知道这次他是动了真怒了。她看着他那阴沉的脸，终究后悔自己讲了这件事，以这流氓暴躁的脾气，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那什么……以讹传讹的事总是有的……我猜大概是什么人无聊说的……我……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就是跟你抱怨下……”顾夏越说越小声，说不清是担心任毅会找事，还是担心任毅会出事。
　　不过，这在任毅眼中看来，却全是一副怕他担心而强忍委屈，惹人怜爱的模样，他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脸，笑道：“好了，不生气就别想了，早点回去吧。”
　　“嗯。”顾夏看到他的笑脸，松了口气，跟着笑起来。
　　“亲一个。”说是放她回家，他却抱着她不松手。
　　于是她在他唇上轻轻叮了一下。
　　“晚安。”她迅速退开，轻轻挥了挥手，接着转身，上楼回家。然而这日，她却久久没有听到小绵羊启动的声音，忍不住走到楼梯间的窗口，却看到他双臂搭在车龙头上，抬着头，正好看到了她。
　　他冲她笑了，挥挥手，让她快点回家。一直到她回家关上门之后，她才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小绵羊的启动声。
　　她忽然觉得心口得像压了一团棉花，闷闷的，软软的，暖暖的。
　　他舍不得她，所以要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后，才能甘心离去。
　　就如同前世的她，在被萧竹鹤送回家后，一定要在窗边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才会罢休。
　　尽管这个男人无比的霸道甚至粗鲁，但是，他对她是用心的，就如同曾经的她对萧竹鹤。她清楚的知道，那是一份多么深的执念。
　　回到房间，她撩起窗帘，看向楼下，恍然觉得看到自己和任毅在大树下拥吻的身影。闭上眼，深呼吸，发现他的味道还留在自己身上。只是气味，便让她心跳加速，她却害怕问自己，这不靠谱的心跳意味着什么……

　　学科竞赛的成绩公布，让顾夏大感意外的，她这次的成绩比去年还要优秀，竟然进入了全国十强。省教委甚至敲锣打鼓的为她送来奖状。顾夏没想到，之前的原地踏步，只不过是遇到了瓶颈，而上了考场之后，她竟然就平平静静地把这瓶颈给冲破了，取得了质的飞跃。
　　“看起来明明呆呆傻傻的，为什么考试起来就这么厉害？”萧竹鹤双臂环胸，表示嫉妒，他这次发挥的很不错，拿到全省第二，在省内排名仅次于顾夏，但是全国排名却差她很远。
　　“嘻嘻。”顾夏有些沾沾自喜的笑了，她不自觉地抬了抬放在桌下右手，左手一下一下抚弄这手腕上幸运红绳细小的结扣，心中涌起淡淡的甜涩。
　　难得的，心情不错的顾夏第一次在学校里去找了任毅，想好好谢谢他，无奈到了他班上，却发现他不在，似乎旷课了。顾夏有些失望，只得把感谢的话留到晚上在说。
　　一下晚自习她就赶紧收拾，然而，赶到两人平时相约的地方，顾夏却发现没有人，也没有那辆嫩黄的小绵羊。
　　顾夏站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任毅，她决定不等了，自己回家。当她迈出脚步的时候，心中忽然觉得涩涩的，觉得失望，觉得委屈，觉得气恼。
　　臭人！不来接了也提前和她说一声嘛！
　　她气鼓鼓地回家，心中隐隐希望能在她家楼下看到他痞痞地坐在小绵羊上等她。
　　然而没有，不管是那棵该死的大树底下，还是这宽敞得不能再宽敞的门栋入口，都没有他那吊儿郎当的身影。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觉得心慌，然而又立刻说服自己，他肯定是有事临时没法通知她，明天早上一定能见到这个死流氓坐在她家楼下，一边抽烟一边等她。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一直等到上学迟到，也没能把他等来。

　　两天过去，无论怎么等，都等不到任毅出现。
　　失望、焦躁、不安、担心、生气……各种情绪像刻在了时钟上一般，随着指针的旋转，随着时间的流动，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很久没有这么牵挂一个人了。
　　上一次，还是在重生前，在顾夏独守空房等着萧竹鹤回家的时候……那也很久了……后来，她就麻木了，她开始彻夜坐在书房，玩不同的游戏，和不同的人聊天，逼着自己不去想，萧竹鹤到底在哪……
　　顾夏望着教室窗外出了神，老师喊了她三次她都没听见，直到萧竹鹤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她回过头，一脸无知的问萧竹鹤什么事。
　　于是顾夏这天被请去了老师办公室，倒不仅仅因为她上课走神，更多是因为她学科竞赛的傲人成绩。
　　“竞赛委员会为全国前十的学生组织了一次短期培训，大概一个星期的样子，请来了各个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为你们传授一些求学方法，也会帮你们解答一些求学路途中思想上的疑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班主任非常慎重的交代她这件事，接着很是舒心的笑了，“顾夏，以你的成绩，保送是肯定的了，这次培训，其实也是各个大学想对你们有进一步了解，如果这次给教授们留下好印象，以后不论是大学还是专业，都是随便你选了。”
　　“是。”顾夏点点头，淡淡微笑，“谢谢老师。”
　　班主任看着顾夏离去的背影，暗暗感叹，有天分已是难得，关键这孩子身上的流言蜚语和荣誉光环都不少，却还能这么宠辱不惊，真是很少见。
　　短期培训两天后就要开始了，培训地点就在顾夏心心念念的Z大，从顾夏所在的A市要坐半天的火车。这天中午，方芳得知这一好消息后敲她竹杠让她请吃饭，可是这女人一开口，就让顾夏原本有些雀跃的心，瞬间跌落到谷底。
　　“你行啊，男朋友正坐牢，你却公费旅游去！”方芳瞅着她坏笑。
　　顾夏怔住，“你说什么？谁坐牢了？”
　　方芳扭着眉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别跟我说你不‘zi’道任毅进局子了啊。”
　　顾夏“噌”地站了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行行行！‘早’什么急呀！”她瞅了瞅顾夏，语气悠悠，“看你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伤心任毅被警察抓了呢！你家任毅前几天把七班那个王……王什么的打了！打得人家脾脏破裂，差点小命都没了，人家家长报了警，把他给抓了！”
　　顾夏听了这消息，语结了半天，终于气愤地吼了一句：“他没事又打什么人啊！”
　　方芳白她一眼，“我哪‘zi’道啊！”
　　“那他现在呢？还在公安局呢？”顾夏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钻，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眼前的餐盘也被她不耐烦地推开。
　　“怎么也得关个几天吧。”方芳和平时八卦别的事时一样，口气凉凉。
　　然而这充满看戏意味的口气却扯到了顾夏的神经，她忽然就莫名炸了毛，对着方芳摆起脸子来：“我说你心理是不是有问题啊？这么重的事你也当笑话看！”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说重了些，气势顿时减了一半，垂下眼睑，眼神躲闪。
　　方芳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一脸鬼笑地凑近她：“啧啧啧，用不用这么向着他啊！”
　　顾夏顿时觉得脸皮发烫，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方芳咬着鸡翅，含混不清的问。
　　然而顾夏已抽身离去，没有回答她。

　　古旧的苏式红砖楼。任毅家大门紧闭。
　　在来任毅家之前，她已经去过公安分局，在门口站了很久，却终究没有进去问一句。任毅估计，不会想看到她出现在那里，看到他的狼狈。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平时去哪里打了架，为什么受伤，他从不会跟她说半句。有次她半开玩笑半骄纵的说，她问是因为关心他，他却不在意的笑笑，捏了捏她的脸，让她管好自己就行。所以她心里明白，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生，其实是非常骄傲的。
　　顾夏站在任毅家门前，敲门敲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应。直到把隔壁的人都敲了出来，人家告诉她，任毅家大人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您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任毅？”她忙问，希冀他已经从局子里出来了。
　　“没见过，好久没见了，那孩子一天到晚在外胡混，他妈都经常找不到他！”隔壁的大婶盯着顾夏打量半天，“你是他什么人？”
　　她是他什么人呢？
　　“朋……学校同学。”顾夏被这大婶盯得心里发毛。
　　“是不是学校老师来找他啊？”那大婶热心快肠地问。
　　顾夏摇了摇头，于是那大婶撇了撇嘴，回了自己家，“碰”地关上了门。
　　顾夏孤零零站在任毅家门口，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撕下一页纸，写道：
　　【任毅，
　　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我后天要去Z大培训了，一个星期后才回来。】
　　她本来想加上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想了想，到底没有写，只留下了名字。
　　她把纸条折好，塞进了任毅家的门缝里，又不放心的看了看，然后才赶回学校上课。

　　两天后，顾夏启程去往Z大，爸爸妈妈把她送到火车站，另她意外的是，萧竹鹤也来送她。
　　“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别老发呆。”萧竹鹤当着她父母的面，温声叮嘱她。
　　“嗯。”她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疏离尽显。
　　“哎，要是竹鹤和小夏一起去就好了，还能照顾下小夏。”妈妈却对萧竹鹤很是热情。
　　“妈妈！”顾夏皱着眉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
　　妈妈却全当她害羞，“好好，妈妈错了！”接着转向萧竹鹤，“竹鹤啊，你陪顾夏等一下，我和她爸爸去帮她买点吃的。”
　　“还买什么吃的啊……”顾夏嘟嘴，她包里都装得满满的了，不想却看到妈妈调皮地冲她眨了下眼，让她倍感无语。
　　“在外面记得好好吃饭，胃药带了吗？”萧竹鹤一点也不觉得顾夏父母刻意制造给两人独处的机会有什么不妥，低下头凝望着她，语气自然，仿佛他就是她的男朋友。
　　“带了。”顾夏不敢看他，低着头闷声回答。
　　“出去散散心也好，最近烦人的事情是多了点。”萧竹鹤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她条件反射的退了一步。
　　萧竹鹤收回手，插入外套口袋，语气凉薄，“那个小流氓，不能带给你安全感，你终究会和他越走越远，顾夏，你会飞得很高，飞得很远，只有足够强大的男人才能追得上你，一个常年打架不思进取的混混，只能和铁窗相伴，这么简单的事，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顾夏抬起头，横眉看着萧竹鹤，她抵触他的话语，讨厌他的态度，可是，却找不出话拉来反驳。
　　萧竹鹤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吧，如果你想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也只有陪着你……只是……别让自己受伤，好吗？”
　　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去和另一个人纠缠，自己还在一边守着，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窝囊至极的决定，顾夏想不通，为何自尊极强的萧竹鹤，会纵容她到如此。
　　她疑惑地看着他，萧竹鹤回视着她的注视，眼底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平静，低语道：“别在外面玩太久，早点回来。”
　　顾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干涩地喉头咳了咳，并不应他。
　　检票，进站。回头道别的那一刻，却恍然发现一个孤独桀骜的身影，在候车大厅的角落里抽着烟。
　　和任毅那么像……
　　只是一个相似的身影，竟让她瞬间就红了眼眶。
　　眨去泪水，那身影不见了。果然是错觉。
　　可是，她竟然会如此的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