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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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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屿其实不相信所谓的缘分,他讨厌任何不可以准确地握在手里的东西,其中,就包括爱情。但说实话,丘比特最喜欢捉弄的也就属这一类人了吧。
所以,故事的开头很老套。老套到多年之后他再回忆,也只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他只能把那场相遇归结为——命运。
A.
幕屿第一次见到秦暖的时候,是在离工作场所较近却相对冷清的一家电影院,中午十二点的场次,二刷《血战钢锯岭》。
当工作人员公告可以检票进场的时候,他很惊讶地发现有个穿着厚实的女孩儿先他一步起身走向了检票通道,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同一个放映厅。
因为实在不可思议,他又退出一步看了一眼放映厅号码,确定没有走进某个即将上映文艺电爱情片的影厅。
——怪了,难道现在女孩子的品味变了?
当他正诧异不已的时候,女孩儿恰好也回头望过来,表情甚是古怪。那表情,总结出来的话,应该是……失望吧?没错。浓浓的失望。这同样让幕屿感到神奇。为什么是——失望?
五分钟后,他得到了答案。
女孩子的座位在第十排的02号,幕屿的座位恰好就在她的正后方,十一排02号。这一次,女孩儿没再扭头看他。
开场前的广告时间,慕屿总无事可做,因此便借着位置的优势,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前排的女孩儿来。他看她把手中的奶茶放进右手边的杯座里,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褪去冬日里出门必备的行头:手套,围巾,大衣,只留下大红色的毛衣。整齐地把东西叠放在旁边的座位并就坐后,她拿出手机拍了张影票和前排空荡荡的座椅。他的视力很好,看到女孩子在微信对话框里飞快打下这么一行字——独享失败,so sad。QWQ
“哈!”
还真是抱歉啊小姑娘。我正巧和你有相同的独享想法呢。
幕屿无法抑制地笑出声。毫不意外地,前方的身影僵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
那一瞬,影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真奇妙。明明应该是看不真切,他却还是笃定,她的耳朵一定还在泛着令人不禁发笑的淡粉红色。不过,为了避免对方的尴尬,他明智地选择了收敛,屏息看着她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晃晃悠悠的马尾又一回落在沙发软座上,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
电影开始了。
说是常人观点也好,大男子主义也罢。幕屿认为,这场电影并不是一部适合女孩子独观的电影。更不用说独享什么的,不行,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想笑了。独享失败,so sad,还有那表情符号!哈哈哈哈!
二战时期的故事片,场面很难得的做得特别写实。20分钟的言情后,上战场的情节一展开,就是鲜血和泥土混杂,枪炮与肉块同飞。在第一个人头被贯穿的场面来临时,不出所料,幕屿听到前方不大不小的一声尖叫,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来。当她终于把奶茶放下不敢再喝,整个身子都极力往后缩着,他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呵呵,独享?现在的小姑娘啊,too young too simple。
也正是到了这时,幕屿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欣赏影片,而不是观察被吓坏的小姑娘的反应。要知道,在看第一遍的时候,这样的反应他可是看够了。女孩子的尖叫和男同胞们的安慰此起彼伏,情侣间的窃窃私语惹得人心烦,没办法好好投入电影。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选了这么偏僻的场次独自来观影。
索性,他起身向旁移了几个座位,和身前的女子拉开了距离。
一部优秀的电影,无论看多少遍,都会有让人全身心投入的魅力。当电影接近尾声,阴暗的色调转为白底正式的真实人物采访,他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蓦地想起无二的一同观影者,他侧头去看,登时心里被轻轻一击。
她在哭。
幕屿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且毫无顾忌地观察一个女孩子的哭泣。她的眼里闪着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泪水安静地顺着脸颊滑下来,有的擦拭不及,顺着她脸颊的弧线落进阴影里。屏幕的余光照在女孩儿的侧脸,宛如一张剪影。
——女孩子的哭泣都是这样的吗?
不。在疑问的同时他便即刻做出否定。他见过同事撒娇般的抹几滴眼泪,也见过电视里情侣间气急败坏地嚎哭。却没见过如此不动声色的悲伤,仿佛流泪只是一种动作,不具备任何明确的意义,却又包含了所有不言而喻。
这哭泣持续了几分钟,悄无声息,隐忍又绵延。
他竟移不开视线。
片尾曲已经快要播完,前排的女孩儿还没有起身,幕屿竟也不愿随意离席,仿佛此刻造成任何声响而影响了她的种种行径都不适宜。好在回收废物的服务员及时走了进来,女孩子这时像是被惊醒一般回了神,她侧过头从背包里拿出纸巾,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像来时一样,大衣,围巾,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起身离开。
这时的她周身都透出一种平静。那种平静发自心底,若不是眼角泛红,方才的哭泣根本无迹可寻。
伴随着女孩儿离去的脚步,幕屿把自己心底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干净。
萍水相逢。
你消失,像是不曾来过。
B.
每天上午的八点到十一点,是慕屿在假期里固定的健身时间,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健身房人流很少。来的人大多是专心健身的会员,基本没有那些占着器材不用的拍照客。
这一天,如同往常的休息日一般,慕屿早早地来到健身房,却发现今天会所里的人较之以往多了些。值班教练告诉他,听说K路上一家健身会所老板卷钱逃跑,被骗的会员气愤之余,眼看会费追回无望,只得死了心换去别家。这些多出来的人,大多是从那家健身会所转来的。
慕屿顺着教练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跑步机上的一个女孩儿,了然地笑道,“这不是难得的客户吗?怎么不见你行动啊?”
教练嘿嘿一笑,摇头道,“这姑娘已经来了几天了,第一天就很明确告诉我没有报私教的打算。”
“就这么放弃了?不像你的风格啊。”慕屿打趣道。
“你不懂,人家是真的系统练过,你看她线条已经挺不错了,如果没有特殊的增肌需求的话,还真不太需要我。”这么说着,教练挥了挥手,向着一个刚进门的中年妇女走去,“不跟你多说了,我去发展真正的潜在客户咯!”
“走好。”
慕屿摆了摆手,走向了女孩儿身边空出的跑步机。热身的时候瞟了眼旁边的机器,速度10,坡度8,半小时跑了5公里。
哇哦,看来体能的确不差。慕屿暗自点头。
也许是被教练的那番话勾起了兴趣,也许是健身房里只有这一个女孩子的缘故,慕屿的注意力不经意就会停留在女孩子身上。
在经过一上午的“不经意”观察后,他发现教练的话确实是有根有据的。
一个小时的变速跑后,女孩儿转向了器材区:手臂,胸背,腰腹,腿部。慕屿看他一项一项有条不紊地变换器材训练,动作熟练,标准3组循环,就连周围的男性健身会员也忍不住嘟囔一句了不起。终于,在完成最后的拉伸后,女孩儿提着水杯走进更衣室,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慕屿做完第三组深蹲,去拿哑铃时看见不安分的马尾从身旁一闪而过。
不知道为何,女孩儿汗津津的侧脸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过没过多久,慕屿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作为一个餐厅经营者,天天来来往往见过太多面孔,慕屿已经习惯这种模糊的熟悉感,自然也习惯快速忽视着熟悉感。
直到女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次经过慕屿身边:手套,围巾,大衣,红色的毛衣领。眼前的身影突然与记忆里一张安静流泪的侧颜重合。
慕屿放下手里的负重,俯身拎出水杯一口一口喝起来。待他回身时,女孩不服贴的发尾晃了一下,随即消失在健身房的门口。
他无意识地笑起来。
又见面了,电影院里的独享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