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铁朗与阿熙的温馨日常》千鹤生

3、第三日

　　一、
　　刚开始与阿黑交往的时候，阿熙很着迷于星座算命。挎包里和小公寓的书架上塞满了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上头的运程与解析被各色的记号笔圈圈画画。有时不经意地翻腾出来被阿黑看到，他总是一副蹙眉叉腰无可奈何的模样拈起它们。
　　一来二去，某日阿熙不满地嘟囔道：“阿黑你对我的杂志有什么意见吗？”
　　彼时阿黑随手翻动着从她包里撒出的NINA，本就高吊着的眼角快扬进飞舞的眉毛里，偏偏还要垮着脸忍笑一声不吭。
　　见她似乎真是有点生气了的模样，阿黑把杂志合起放好，挺直脊背清了清喉咙：“啊因为原来我的阿熙也是这么小女人的啊，我一直以为……”他搞怪般用手抹下自己的嘴角做了个不苟言笑的神情，又佯作推了推眼镜：“理工科的女生不该都是这样一本正经、话里话外不离配方药剂分子式、浑身散发着泛黄书页的腐朽气……唔！”
　　不出意外地，阿黑吃了阿熙一肘。
　　她怏怏不乐地扯过阿黑手上的挎包，将那一角彩页迅速折好。
　　“是啊，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时尚讯息，八卦小道的。”镜片后的睫毛迅速眨动了几下，阿熙垂下的大眼睛里蓦地蒙上一层忧伤。
　　“阿黑，星座命理都说，我们不合适呢。”
　　——所以才想要循着命理努力地去清除彼此个性中那些卡不上的齿轮。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阿黑垂着眼皮望向面前不经意流露惶惑心情的小女生，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最终他趋前一步，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揉了揉胸口毛茸茸的小脑袋。
　　“星座这样子说的话，我就让星座消失好了。”
　　“……噗。”阿熙怔了怔，笑出声来。

　　二、
　　事实上解决个性差异真的不像阿黑那句玩笑话一样轻描淡写简单粗暴。
　　和阿黑在一起的阿熙很幸福。
　　幸福的日子里也难免会生出让她心塞的龃龉。
　　心塞的阿熙有时会羡慕自己的小伙伴——
　　诗乃和小武的兴趣爱好就像他们出行时紧扣的指缝般贴合得亲密无间；
　　小玉和青梅竹马的恋人的星座血型般配指数高达99％；
　　小缶和明光一个是天蝎一个是双鱼，据说合衬又互补。
　　……
　　为什么阿黑是天蝎男，自己是水瓶女呢？
　　她思维跳跃，他一板一眼；她热爱自由，他注重安全感；她处事随意，他重视原则。

　　三、
　　大约交往一个多月后，阿熙第一次和阿黑闹了别扭。
　　是与好久不见的同学聚会的那天，其中有位姑娘飞机晚点，比约定的晚到了些，预计好的聚会时间也相应地延迟。
　　嘈杂昏暗的KTV包厢里，与昔日好友争抢“麦霸”席位的阿熙听不到一声声急促的手机铃，也看不到外头铺天盖地的沉沉雨幕。
　　当意犹未尽的阿熙乘坐其中一位同学的顺风车回到小公寓，看到的是抱臂等在路灯下的阿黑阴晴不定的脸。
　　他压倒性的身高迫得为阿熙举伞的男同学微微后退一步，紧接着，伞下的人便被大力拽离撑伞男生的身边。
　　阿黑对他扬起一个礼貌却冷漠的笑容道了谢，挽着阿熙大步走开的脚步声盖住了她探头探脑试图请同学来家里小坐的邀请。

　　四、
　　只不过是迟了半个多小时回阿黑的电话而已，用不着摆脸色吧。
　　阿熙抱膝蜷在卧室床上郁闷地想着。
　　门外，阿黑放下了敲门的手，沉默地挪开步子。
　　阿熙再开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阿黑放在一旁桌子上给她驱寒的热可可。她打了两个嚏后用塞住的鼻腔嗅着手边犹如隔了一层泡泡纸般的模糊香气依然摆不出释然的表情。
　　星座命理上的话语此时就像魔咒随着热可可氤氲的热气在脑海里升腾而起。
　　“他们说，我们不合适呢。”

　　五、
　　阿黑仿佛一只利爪收放自如的猫咪，仅在那一晚稍稍让阿熙看到他阴戾的一角，很快又乖顺地蜷在她身边，摇摆着尾巴挑开眼角笑眯眯地转来转去，令她没办法真正地对他生气。

　　日子又如流水般平静无波地向前推移。他们像所有的小情侣那样一起看电影感受大片的精彩刺激，一起逛街照情侣大头贴，一起泡图书馆自习，一起打保龄球健身。晚上和休息日的时候一起看竞技综艺，每到惊险的时候她就瞪圆双眼紧紧地揪住一旁阿黑的手臂又揉又掐直到他痛得笑着求饶……
　　诗乃看到阿熙钱包里的情侣照，笑嘻嘻地对阿熙说：“什么嘛，阿熙你们的同步率也很高啊。”
　　阿熙也觉得，或许那一个个卡不上的齿轮已在日渐月染间哗哗地剥落，他们都在为彼此而改变。

　　六、
　　矛盾的爆发如此突然。
　　学校组织的野外探险中，阿熙和青子与其他队友走散。还好是白天，两人在渺无人烟的山林里结伴前行互相打气，最终与来寻人的带队老师顺利会合。
　　然而，当她事后骄傲而兴高采烈地将这次历险复述给阿黑，期冀着一句笑呵呵的表扬时，对方却阴着一张脸，紧蹙着眉心冷冷地吐出一句：“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阿熙正欢天喜地地整理着野外探险时采集的药草标本，听到这话后诧异地抬起眼睛：“因为我和青子在一起啊，又是大白天，我们可以自己找到路。”
　　“喔。”阿黑忽地扯开嘴角笑了起来，那笑容诡异得令阿熙心惊。他用一种她极其陌生的语气淡淡地说道，“所以就算身处荒无人烟的野外也不会害怕，明明知道我会担心得要命还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事后邀功。你是不是认为，没有我你也一样很行？”
　　阿熙紧绞着裙摆，那里头裹着她走了很远的山路而划出好几道伤口的腿。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让你担心难道不对吗？我不想事事都让你照料，因为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难道有错吗？”
　　“哈……”难以置信的嘲讽腔从朝夕相处的恋人口中迸出，阿熙愕然地瞪大眼睛看向阿黑迷离的视线。他刚刚洗过澡，额前的刘海湿嗒嗒地垂在眉梢，遮住了眼中些许戾气。
　　他转身摔上了房门。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试探我的底线。不要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无足轻重。”
　　冷冷的话语过后，再不是以往的主动示好：没有热可可，没有冻奶茶，没有他举到眼皮底下的四叶草，甚至没有一双手为她打开碘酊的瓶盖，小心翼翼地持着棉棒擦过她腿上的伤痕。
　　阿熙蹲下身忍住擦药的疼痛，紧紧地咬住了唇。

　　七、
　　明光和小缶的邀约出其不意地打破了二人间的僵局。
　　冷着脸别扭的两人在看到好友时还是不约而同地扬起了笑容。
　　明光挥着手里的门票说：“走吧，一起去看棒球赛！”
　　阿黑想也没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小缶诧异地睁圆了眼睛望向此刻落在后座一言不发望窗外的阿熙，然后抿唇一笑坐在了她身旁。
　　徐徐驶动的车厢内氛围诡异，明光不明所以地望向后视镜。小缶撇开一抹笑容道：“今年也一样支持野牛队嘿！”
　　“是啊是啊。”明光笑弯了眼睛。
　　阿熙拄着腮闷闷地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小缶，由衷地羡慕二人如此合拍。
　　“你们，都那么喜欢棒球呢，真好啊。”
　　“哈啊？才不是。”身旁的人干脆利落地否定了她的话。小缶挪了几步凑到她跟前，悄声说道：“我最开始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棒球哦！”
　　她弯着眼睛解释道：“但因为他喜欢嘛，我就会陪着他一起看啊，渐渐地也就喜欢上了。”
　　“……”阿熙愣了愣，女孩子毫不矫饰的笑容宣告着内心的坦诚。她嗫嚅了两声：“我以为你们天生就爱好一致性情相投呢。”
　　“怎么可能？”小缶实在没忍住放声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啊明光这人超啰嗦的，有时真的念得我好烦。还有啊，他以为的浪漫我有时候也觉得好老套又没意思……”
　　她垂下被日光镀成淡金色的睫毛，嘴角轻轻地扬了上去：“但是啊，是爱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怎样都甘之如饴呢。”她耸耸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附耳道，“你可别告诉他哦！”
　　驾驶座上，明光偏过脑袋，大声问道：“啊？小缶你说什么？”
　　“我说你啊——”汽车引擎的发动声中，小缶提高了嗓门，“像个老头子一样啰里啰嗦！”
　　“我是问你下一句啊下一句……”
　　“噗……”阿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若有所思地望着右前方与她同样轻晃了晃肩膀笑出声的高大身影。

　　八、
　　阿熙其实不喜欢到影院观赏大片，更喜欢窝在家里看小众电影；
　　阿黑其实对阿熙喜欢的竞技综艺毫无了解，却陪着她熬夜看完了一场又一场的直播；
　　阿熙在订计划去图书馆自习之前总要反复确认很多遍阿黑当天有没有排球练习；
　　阿黑在阿熙与朋友外出的时候也会掐准了她到达的时间再发送问询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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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黑在看完棒球赛的当天晚上收起了阿熙所有带着星座运程的杂志。
　　他的面色平静，弯腰注视着阿熙澄澈的眼底，终于还是没绷住，爱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世界上哪有两只卡得正好的齿轮啊。”
　　“如果锯掉了锯齿，运转就会失速了。”
　　“但是阿熙，如果我跑快了，我愿意停下来等你慢慢卡上来哦。”
　　阿熙低头看向他垂在她身前的大手，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十指交扣，彼此终于都露出释怀的笑容。
　　密密交叠着的指缝，如紧紧地、天衣无缝地贴合着的齿轮。
　　她相信他们可以这样一起前进着迈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