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惊风》熠九

3、第一卷 棋局迷影2

　　祁国地处郸，泱两国之间，二十年前，国外战事吃紧，国内也因先帝逝世，帝位之争甚是惨烈，朝中动荡混乱，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谁也没想到，被贬的三皇子会在这时回朝并联合了桓宇将军平定叛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帝位。
　　恒帝登基以来，对外与两国修好，对内整顿朝纲，减免赋税，鼓励商业生产，一改前朝重农抑商之态，这才有了如今的盛世。
　　恒帝是难得的明君圣主，深得民心，他的寿宴，自然是万民祝福。
　　“恭祝帝君百年安康！”百官起身，举杯为恒祝寿，恒帝颔首示意百官落座，接过辰安端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一旁空缺的太子位，眉头微皱。
　　“太子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太子殿下一向浪荡不羁，此刻恐怕又沉溺在温柔乡里了。”
　　“各位倒是挺关心太子殿下的。”陆君陌笑道。
　　那几位窃窃私语的大臣尴尬的扯起嘴角，纷纷向陆君陌敬酒。当年恒帝登基，自己亲兄弟不是杀就是流放，唯独陆君陌被封了定和王爷，还特许驻在京都，这七王爷如此得宠，若是今日这番话传进帝君耳朵里，等待他们的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加上七王爷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见识又广，长年与琴棋书画为伴，这样儒雅的王爷，也没人愿与之为敌。
　　然而没人想的到，就是这样一向温和守礼的七王爷，却会做出令人备感荒唐之事。
　　“都准备妥当了？”众人只见陆君陌朝着身边站立的男子问些什么，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人打断。
　　“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先声夺人，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众人抬头望去一人携着几名侍卫匆匆赶来。头发松松散散的垂下几缕在额前，眼角微挑露出一股风流韵味，薄唇上扬，一身太子朝服凌乱，显然是匆忙套上。
　　“父皇寿臣来迟，皇兄倒是孝顺！”
　　“三皇弟说的是，”太子话间一顿，突然转了话锋，“不过儿臣带回了陵安百姓的心意，还望父皇先过目再罚儿臣。”太子抬手轻击，便有三人上来，两人人抬着个木箱，一人捧着卷绢绸，他接过绢绸一端拉开，长达三米之多，绢绸上书满了字，百姓多都是下苦民众，字也写的歪歪扭扭，恒帝因为这些歪歪扭扭的字，眼角有了笑意。
　　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些民间的小玩意，并不稀奇，陆麟脸上的鄙夷之色就更重了几分。
　　“陵安水患严重，虽灾情已得到缓解，但拿不出贵重东西贺寿，唯有一片赤子之心。”这样聪慧的皇子，也难怪帝君偏宠，未到弱冠之年便封了太子
　　“太子此举了却了朕一桩心事，何罪之有？”恒帝瞥了眼陆麟，陆麟自知今日所作所为，已惹得恒帝不快，坐下后直喝闷酒。
　　“谢父皇恩典。”太子落座便抽出把折扇唰一声的展开，纨绔作派立刻显露了出来。“你觉得太子与三皇子，哪个更能让你甘心臣服？”陆君陌突然问道。
　　伏君抿唇不语，这太子虽聪慧，但未免有些过于锋芒毕露，朝廷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他要不是蠢，就是城府太深。至于三皇子，为人处事太过冒失了些。
　　一场小小的波澜无伤大雅，众人只当是乐子。三皇子陆麟的寿礼是一株红珊瑚，其尺寸就有半人之高，通体赤色不见瑕疵，日光下那红珊瑚更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确实是难得的珍品。可惜前面已有太子的贺礼压住了彩头，此刻这珊瑚反而不怎么讨帝君喜欢，倒是伏君眼睛一亮，显然对这珊瑚上了心。
　　四皇子陆衍送的则是一只罕见的白狐狸幼崽，皮毛柔软细密，一双眼珠滴溜溜的转，狡黠的模样让人瞧着就喜欢。
　　长公主怀抱琵琶带着尚还年幼的两位妹妹，盈盈一拜，指尖拂过琵琶拨弄，琵琶声和着歌声响起，另两位公主五官还未长开，粉粉嫩嫩的样子惹人心疼。七王爷笑着看了眼伏君，伏君自然会意，朝着远处比了个手势。一众舞姬自宴席之中穿梭，个个明艳不可方物，起舞间衣诀飘飘惹的众人春心荡漾，众人眼前一亮，只见舞姬们起跳旋转，已纷纷围到了几位公主身边，乐声中掺入了杨琴二胡等瞬间浑厚起来，歌声也不再是单调清脆的女童音。
　　然而，舞姬们虽出色，却衬得三位公主更为显眼，彩衣纷飞间的淡色衣衫成了道风景，无一不让人觉得几位公主用心良苦。惊鸿楼的贺寿，不求夺取彩头，只为衬托，这方才是最妙的地方。
　　“臣弟愚顿，皇兄寿辰也想不出该准备什么，所以特地请了惊鸿楼的楼主前来为皇兄祝寿。”这话说的不早不晚，恰逢舞乐皆毕，在席间掀起偌大的惊涛。
　　七王爷喜欢去惊鸿楼也不是什么秘密，京都向来有北司空，南惊鸿之说，且不说别的，就论惊鸿楼华丽奢侈的布置便生生将其他青楼比了下去，楼中美人更是皆有一技之长，去别的窑子怕只是出银子，但进了惊鸿楼，一颗心恐怕都得赔进去。
　　也就是这样张扬的阵势，惊鸿楼一举成名，压得其他青楼门可罗雀，趁机吞并了这些青楼并将这些楼阁改作了珠宝生意，更让人觉得心惊的是，惊鸿楼背后，还有巫山以南的九坊霸占了水路，彻彻底底与司空家瓜分了整个祁国的商贾生意。
　　如果说司空家名震京都是靠百年积累，那么，惊鸿楼的路则是用金子砸出来的。人们笑言这惊鸿楼怕是寻见了座金山。青楼再出名毕竟也还是青楼，七王爷请了青楼楼主前来贺寿，多少都有些说不通。
　　恒帝目光朝着七王爷所指的地方看去，对方宽大的白色衣袖随风飘动，衬出几分出尘之感，倒不像风尘之人了。
　　这场歌舞盛宴无疑是出色的，却是由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带来的，人们看向恒帝，他仍是那种严肃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就像是一座雕工精美的石像。
　　“皇弟有心了。”
　　伏君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恒帝，握紧了十指，别人说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到陆君陌回来落座，他才猛然惊醒，手心已全是汗。
　　晚霞满天，如此艳丽的红色却散发着寒意，一如帝王家无情。群臣宴会已经结束，百官大都已经散去，只剩少数官员还在闲聊，时不时注意下七王爷与太子这边。
　　宴会席位以左为尊，陆君陌坐在席下帝君左手边的位置，紧接着便是太子陆决，也就方便了他将两人间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听闻皇叔常到惊鸿楼去，没想到皇叔连惊鸿楼主都请得来，”陆决弯起嘴角，合起折扇端起杯酒跟七王爷碰了碰，余光时不时扫过站在一旁的伏君，饮了口酒继续说道，“不知我何时能沾沾皇叔的光看看素来有小蓬莱之称的惊鸿四阁。”
　　“恐怕皇侄得失望了，这楼主性子死板的很，就是我，没有柬书也进不去。”陆君陌看了眼伏君，话里带着笑意，似是在抱怨。
　　“我那一封柬书千金，王爷可是只花了几百两银子就得到了，还责怪我小气吗？”
　　“我不过就说说，你与我置什么气。”
　　“伏君不敢与王爷置气。”伏君面无表情，七王爷笑了声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给他，这才见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自己的皇叔与这楼主之间关系似乎不同寻常，陆决用扇子抵着下巴，绕有兴趣的听着两人对话，目光落在伏君头绳尾部系着的珠子，微微一愣。
　　“楼主，长公主召见。”有太监上前低语，陆君陌往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有劳公公了。”
　　“楼主既然是王爷请来的，咱家必然会当做上宾。”
　　陆君陌仍是不大放心，忍不住再嘱咐一句，“万事谨慎。”
　　“王爷放心，伏君自有分寸。”
　　伏君正要跟着太监前去，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惊鸿楼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他侧头望去，闯入眼帘的是一张比女子还要艳丽三分的面孔，伏君原本冷清的眸子突然变得精明起来，微微弯下眉眼露出个笑容。
　　“司空家主，幸会。”
　　对方带着两个小厮走来，看了眼伏君身边的太监，摇头遗憾道，“看来今日是没法跟楼主长谈了，改日有空在下再前往惊鸿楼拜访。”
　　“改日家主前来定当款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两人同为商人，深知此理，且不说今日宴上司空万俟为何会在这场宴会上，就是这人能在司空家败落之即力挽狂澜，甚至将司空家带入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就凭这份魄力，这人也绝非善类。
　　司空万俟露出个笑容，眉眼嘴角都挂上浅浅的弧度，仿若春暖花开，让人身心俱悦。如果说周文的笑容，是夜间盛开的罂粟，妖娆美丽，那么司空万俟的笑，便是白日里绽放的百合，无端的让人舒服喜欢。
　　“楼主切勿让人家等急了。”得了伏君的回答，司空万俟也不多做停留，微微一颔首携着自家仆眷离去。
　　“有劳公公带路。”等了许久的太监早已不耐，只是碍于七王爷与太子在这不好发作。伏君朝人手里又塞了锭银子，对方才重新眉开眼笑，一抖拂尘在前面带路。
　　陆君陌看着伏君的背影，脸上再无半点温润笑容，只是低低唉了声，像是遗憾又像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