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悔》马尔科松

2、伞

　　“谢谢你的伞。”孙嘉文一进教室就把伞送到余畅的面前。

　　许玟偏偏头，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人。

　　“嗯。放着吧。”余畅捧着单词册，盯着孙嘉文的眼睛。

　　早自习的时候许玟给自己穿纸条，本以为是要问孙嘉文的事情，没想到是昨天的那道数学大题。

　　“累死我了，你要怎么谢我？”许玟在题目背后写了一句话。

　　“周末下馆子去。”余畅想了想，飞快写下几个字。

　　两节课后出操，余畅特意等到最后，和孙嘉文一起下楼。

　　“周末我和许玟去吃自助，你来么？”余畅看着孙嘉文后脑勺上几处白发。

　　“行啊，你请。”孙嘉文回头一笑，脸颊鼓起来，眼睛弯弯的。

　　这家伙今天心情很好啊。低头看了看孙嘉文的袜子，换成深蓝色的了。

　　“我能带朋友去么？”孙嘉文补充道。

　　余畅愣了愣，“可以啊，你要带谁？”话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警惕。

　　“你不认识，去了再给你介绍。”孙嘉文一把搂住余畅的肩膀，“走，做操。”

　　被孙嘉文搂住，很不习惯，但却不想推开，勉强下到操场，脖子和背都开始发酸。

　　“行了，松开吧。做操了。”余畅找到机会，终于开口。

　　晚上回家之后，余畅在台灯下把玩那把雨伞。伞骨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伞布也一层叠一层。看来孙嘉文很细心，也很有耐心。你说是吧？余畅自己问自己。余畅突然闻了闻那把伞，果不其然，沾上了孙嘉文的味道，那种难以抗拒地令人自在的味道。余畅又闻了闻自己，只有宵夜的味道。

　　轻轻打开抽屉，在最角落里找出自己存钱的铁盒。数了数，大概八百来块的样子，都是自己平时攒的，也没有什么用的机会。余畅把铁盒抱到胸前，心想，终于可以把你们用掉啦。

　　余畅一向不爱花钱，在学校吃食堂的饭，喝饮水机的水，文具和稿纸都是从批发市场拿的，衣服也不用自己买，交给父母准备就好。本来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余畅花钱，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孙嘉文，想吃什么就吃，想喝什么就喝，余畅都不知从何来的如此大的口气。

　　周末一早，余畅就穿好自己昨晚刚刷白的鞋，换上最干净的衣服，拿着钱就出门了。

　　大家约好在轻轨站见面，许玟已经等在那里了。

　　“走么？”许玟背着一个粉色的斜挎包，面色绯红。

　　“再等等，还有人。”余畅扯了扯衬衫领子，问许玟，“可以么？”

　　“还行。你还叫了孙嘉文？”许玟试探性地问道。

　　余畅点点头，“怎么，还去么？”

　　“去就去呗，孙嘉文怎么了？”许玟翻了一个白眼，把手环抱在胸前。

　　两个人等了十来分钟，才看见孙嘉文套着一件粉色的短袖赶来。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孙嘉文一手摸摸脑袋，惭愧地笑笑。

　　许玟没说话，余畅问，“怎么一个人来了？”

　　“噢，他有点忙。我们去就行。”孙嘉文看向余畅背后的许玟，“嘿，许玟。”

　　许玟礼貌性地笑笑，拉拉余畅的衣角，转身进站了。

　　三人并排坐下，余畅坐在两人中间。余畅把那天想到的吹风机的笑话讲出来，许玟一边笑一边骂余畅白痴，孙嘉文“噢”了一声，也跟着许玟笑。中途跟着一个妈妈上来一个小孩儿，三四岁的样子。孙嘉文微微偏向余畅，说，“你还不起来让座？”

　　余畅看着孙嘉文，笑着起身，站到孙嘉文前面，把位子让给了那个小孩儿。小孩儿的妈妈教小孩儿向余畅说谢谢。孙嘉文抿着嘴笑，歪着脑袋仔细地看余畅的脸。余畅被孙嘉文看得害羞，把头偏向许玟，透露一丝得意。

　　余畅觉得自己长得并不好看，但孙嘉文好看。就单凭这一点，被孙嘉文看着，余畅竟然开始冒汗。

　　“你热？”许玟从包里拿出纸巾。

　　余畅接过来，擦着脑门和脖子上的汗，“车上人多。”

　　“就快到了。坚持一会儿。”孙嘉文笑呵呵地说。

　　余畅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同时又朝俩人笑笑。

　　许玟选了一家烤肉自助，还有冰淇淋和海鲜任选。扇贝是余畅最喜欢的食物，烤肉并不是他的强项。
　　孙嘉文拿捏着筷子，有条不紊地下肉起锅，眼里洋溢着丝丝满足。

　　“你吃啊。”余畅提醒孙嘉文。

　　“我先下着，你们快吃。”孙嘉文头也不抬，继续着他的动作。

　　许玟毫不客气的把装满烤肉的盘子挪到自己面前，吃的津津有味。

　　席间许玟去了厕所，余畅夹起一片肥牛，放到孙嘉文的碟子里。孙嘉文动了动眉毛，说了声谢谢。

　　“怎么这么好，请我吃饭。”孙嘉文擦了擦嘴，把纸巾丢到一边。

　　“请你吃饭还有理由啊，爱吃不吃呗。”余畅故意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

　　“有人请吃饭当然好啊。不过许玟她，喜欢你吧。”孙嘉文对于感情关系，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余畅看了一眼孙嘉文，低头翻弄锅里的肉，“随她吧。”

　　“你不喜欢她喜欢谁？”孙嘉文追问。

　　“我没喜欢谁。”余畅头一偏，“吃完没有，吃完了回去。”

　　孙嘉文嘴一抿，耸耸肩，“等许玟回来吧。”

　　许玟回来后，三人又吃了两碟肥牛，才各自托着肚子离开。回去的轻轨上三人都没说话，许玟看了一路手机，孙嘉文偏着头睡觉，余畅斜着眼睛偷看孙嘉文。

　　怎么看都不会腻，是因为还没有看穿吧。自己对孙嘉文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第一次见他是在高一开学分班的时候，他站在教室前面自我介绍。当时就觉得他面熟，一定在哪里见过。余畅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

　　可是孙嘉文身边的人很多，不差自己一个。只是很简单的做个朋友，余畅也没有把握。

　　“到了。”余畅推了推孙嘉文的肩膀。

　　“嗯～”孙嘉文发出一声绵长的鼻音，活动了一下脖子，“那明天见？”

　　“好，再见。”余畅挥挥手。许玟也挥挥手。

　　“你不喜欢孙嘉文？”余畅在电梯里问许玟。

　　“还好吧，不怎么熟。”许玟随口回答，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我回去了啊，你路上小心。”许玟拍拍余畅的肩膀，转身离开。

　　孙嘉文回到家，洗了把脸，除去油烟味，开电脑看美剧，看了一会又觉得困，按个暂停就趴着睡着了。

　　余畅回家也洗了把脸，坐到桌前赶周末的作业。拿着笔想了想，又放下了。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装的，还是孙嘉文的影子。非要想些别的什么，余畅只能想到那把雨伞，以及，那天中午的吻。

　　还没有弄清那个吻的缘由，不过余畅也不太在乎了。在还没有进一步了解他之前，也不能妄自做出决策。事情在以后，慢慢地总该明朗才对。

　　“今天的烤肉好吃么？”余畅给孙嘉文发了短信，十分钟看一次，过了两个小时也没收到回复。

　　孙嘉文一直睡到晚上六点多，才挣扎着起来。烧一壶水，洗澡出来，泡上一碗面。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七点。

　　“挺好吃的：）”孙嘉文附上自己的笑脸，表示满意。

　　余畅正和家人在客厅吃饭，手机在余畅枕头下面闪了闪。

　　余妈给余畅换了夏凉被，是很浅的蓝，让余畅想起了孙嘉文有一件一样颜色的衬衫，躺进去，似乎就是他的怀抱。

　　事情一旦有了开端，总是不由得飞快发展。好像火山的喷发，也像瀑布的落下。两个人的关系莫名亲密起来，以前余畅如何表现都会觉得不自然，现在也敢放肆地在他面前笑。孙嘉文也敞开心扉，回答余畅各种各样的问题。

　　余畅从没见过孙嘉文生气，就一直逼着他生气。孙嘉文不生，余畅就一直激怒他。

　　终于在余畅把孙嘉文好不容易堆起来的书一把推倒时，孙嘉文猛的站起来，拿起手里的书照着余畅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你满意了？”孙嘉文哑着嗓子说。

　　余畅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孙嘉文冷静下来，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一整个下午都在想怎样跟余畅道歉。到了晚上，余畅主动跑过来，诉苦般地，“你打得疼死了。”

　　“哎哟，对不起好吧。”孙嘉文摸摸余畅的头，“以后肯定不打了，真的。”

　　孙嘉文真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余畅觉得这一下挨得值。

　　夏天是彻底登场了，几乎所有人都换上了短袖，每个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冒着热气。出了汗，孙嘉文身上的味道更明显了，但除了余畅，其他人都没有发觉。只要待在孙嘉文附近，就能闻到那种安心的味道。说来安心，但闻着那种问道，余畅却什么也做不了，魂都飘走了。

　　为了能够专心学习，余畅适时保持着和孙嘉文的距离，孙嘉文却不肯，每天中午吃过饭就叫上余畅去操场消食。

　　“天气好嘛。”孙嘉文总是说。

　　“只是因为天气好么？”余畅问，眯着眼睛看着天。

　　“对啊，不然呢？”孙嘉文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你找别人溜吧，我回去写作业了。”余畅抹了抹额头上的油，又搓了搓手心。

　　“唉，就你嘛。”孙嘉文拉着余畅的袖子，不然余畅走。

　　余畅和孙嘉文在操场上溜圈，许玟就在楼上教室里看着，不由得心酸，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