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犹记当时少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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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时候，手中握着一块白玉玦。当时恰逢卫丘竹林久旱逢甘霖，祖父便为我取名箬沁，爹娘则为我拟了小字玦玦。
玦玦，谐音决绝，恰是我这一生的写照。
我生来便有心疾，体弱多病，幸得隐居卫丘竹林的穆清真神细心调养，才不至于夭折。穆清真神待我极好，不仅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还将毕升所学尽数传授给我。祖父常说，这大抵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每当祖父说起这话，我都忍不住暗中嗤笑。我们神族，有今世无前生，更何况来生。为神者一世之命，是亘古难逆的天命。
娘亲生我时难产，伤了身体，落下病根，爹爹因此不大喜欢我。我出生才三天，爹爹就以娘亲需要休养为由，携娘亲离开卫丘去了天龙族灵源圣地，再不管我。
我们一家都是天龙皇族的旁支，属赤焰金龙，以金为姓。祖父母都是追随圣祖神帝平定三界六合的神将。圣祖神帝明岚陛下是六合神尊座下五弟子、天龙族君，平定三界统一神族之后被尊为神帝。今上是圣祖神帝与雅真神后的独子，娶天龙族长老之女云弥神女为神后。今上与云弥神后一夫一妻感情甚笃，育有九子，孙辈更是不计其数。我堂姑嫁的便是今上第七子。许是初嫁过去时帮妯娌们照顾侄子照顾怕了，堂姑只生了煌烨表哥一子就不肯再生。
三千岁时祖父母为我外出寻药。本来穆清真神愿意照顾我，但穆清年纪虽大却是一副少年模样，我又已不是个小孩子，祖父母终是有些担心这于我的闺誉有碍，所以将我托给堂姑照管。
东海之畔，我裹着厚厚的披风，立于皎皎月下。穆清捧着一坛酒坐在沙滩上，好不寂寞。银白的月光印着他额间如雪般纯白的麒麟印，熠熠生辉。
“回去睡觉吧，明早你表哥来接。”他静默许久，方才吐出这句话。
我见他有些醉了，要拉他起来，他却赖皮似的坐在地上不肯动。八月的海风寒浸浸的，我穿的这么多仍觉得冷。穆清醉醺醺的在风口上吹上一夜，不病才怪。
我蹲在他身边，夺了他的酒：“穆清，别喝了，回去吧。”
“你这玦丫头……以后见不着……就管不了我了……拿酒来……”他咕哝着，靠在我身上，满满的酒气。
“哪里见不着，你是洪荒真神，九重霄上哪个敢拦你。”我扶起他，招来一朵祥云，驮着我们去他的白梨小舍。
他断断续续说着醉话，我只听明白了“梨落不还，不上九霄”这一句话，中间还夹杂着言思、长琴几个名字。穆清诞生于六合神尊化归天地之前，那个时代只留下了传说而没留下历史。他所念念不忘的，大约是上古洪荒的一段往事。
安顿好穆清，我急忙回了祖父母的竹篱茅舍。竹篱茅舍虽有这么个朴素的名字，可除了竹篱，和茅舍没有半点关系。我住的是一幢名为云中居的精致小楼，此楼不是真能入云，但比周围的竹海要高出许多。
方踏入院门，就见院中已悄然多了一个白衣少年。月色之下，月光将他的一袭白衣重重浸染，凸显出衣上绣的条条银龙。
“在下九重霄煌皓，深夜打扰，还望神女见谅。”
他朝我见礼之后，方才抬眸看我。少年剑眉星目，好一番铿锵气概。那一袭白衣本是极飘逸的，穿在他身上却沉稳持重，透露出帝皇之家的威严。明明只是个小小少年，却已有了睥睨八荒的气势。
“无妨，”我浅笑，亦与他对视，“既然是烨哥哥的堂兄，便也是箬沁的表哥。殿下还请屋里坐。”
他似是被我的笑晃了眼，愣了那么一瞬才回过神来：“有劳神女了。”
只因为是煌皓，我才会请他入室。烨哥哥平日与我通信多有提到煌皓，煌皓是烨哥哥九叔的第四子，与烨哥哥同年。烨哥哥有二十多个堂兄弟，仅与煌皓真心交好。照烨哥哥信中所写，煌皓虽有几个同胞兄弟，却只是和烨哥哥如亲兄弟一般。
我沏了一壶竹意茶，倒了一杯给煌皓。煌皓接过，品了一口就放下：“因阿烨说无妨，在下才不请自入。只是阿烨说去寻神女，去了一刻尚未回来。在下于此处不熟，所以留在院中等候。”
“许是被哪根竹子给绊住了，”我想起了点有趣的事，“烨哥哥本说好是明早来接，怎的今夜就和殿下来了。”
煌皓无奈一笑：“阿烨说怕穆清真神不放行，所以今夜前来提前带神女走。”
我蹙眉：“真神于我而言亦师亦友，一时不愿我走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年纪大了都怕寂寞。烨哥哥不必如此。”
我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撞开，一身竹叶的煌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把门重重一关，背靠在门上大喘气。煌烨一身红衣，却落了满身绿竹叶，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我起身，替他掸去一身的竹叶，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你惹恼了哪根竹子？”
煌烨猛灌了一口茶：“哪里是竹子，是头白麒麟！”
“唉，”我叹了口气，“你也知，穆清酒后易变回原身，你偏又打搅他，他自然冲你发一回酒疯。”
煌烨把茶杯一顿：“这哪里是发酒疯，分明是要把我顶个窟窿。玦玦，趁他来云中居之前，咱们开溜吧。”
“非要现在走？”
“玦玦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快走吧。”
想来穆清定是被烨哥哥惹毛了。我收拾了茶盏，引他们上楼。要带的东西早已收在乾坤袋中。我们三个从云中居的顶楼直接驾云而起。望着黑夜中黑漆漆的茫茫竹海，以及竹海中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我忍不住叹息。穆清，你待我虽好，可你是洪荒真神，连圣祖神帝都对你恭敬有加。我不过是天龙族一个小小神女。你有你过去漫长的洪荒岁月，我也有我未来无限的沧海桑田。
煌烨抖出一件披风给我披上：“别看了。若你真的有那个念想，待及笄之后再向外公提吧。”
风很大，我紧了紧披风：“我若真有念想，这次就不会听祖父的话了。”
煌烨垂眸，纤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的目光，也掩盖了他的思绪，只余一句“那便好”飘散在风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犹记当时少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