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兔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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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小八在酣睡中被召垚叫醒。他给她穿衣、擦脸，抱着她去桌前，将她搂在怀中，喂她吃早饭，然后蹲下身给她穿鞋。
小八迷糊的脑袋总算开始运转。她捧起召垚的脸，担忧地问：“和尚弟弟，你怎么了？”
召垚微微侧脸吻吻她的手心，眼睛里闪着笑意。
小八却更加着急：“和尚弟弟，你千万别做傻事。”
召垚愣住，忽地低笑，“呆子，怎么这么说？”
小八被他问得一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和尚弟弟对她这么好，她应该开心才是，可是心里忽然跟揪住一般。她眨眨眼，瞥瞥嘴，“不许叫我呆子，这样下去，小八就更呆了。”
召垚笑得眼睛弯成一道弯月，明明是青天白日，里面却好像盛着望不到尽头的星光。“好，不叫呆子。你喜欢听什么？”
小八笑起来：“施主啊，这是和尚弟弟给我取的名字。母皇说过些日子就给我办成年礼，我的名字就可以写进族谱啦。”
召垚心中却慢慢溢出愧疚，他摸摸她的脸，“好，你喜欢就好。”他转身朝她蹲下，“走吧，贫僧的小施主。”
小八欢快地扑到他背上，“和尚弟弟，我们要去哪里呀？”
召垚背着她转了一圈，往木屋外跑去，“去卖小老虎咯！”
小八趴在她背上“咯咯咯”笑得不行，不远处有人叹息：“母皇，小八很开心啊。”
曦则注视着远去的二人，垂下眸子，“所以，她必须留在这里。”
***
小八仰望着面前高耸参天的迷榖树，“和尚弟弟，我们是要许愿？”
召垚将她放到地上，走到迷榖树前，抚摸着树身，感受着树上斑驳的痕迹。他靠着迷榖树暗声喃喃：“我们回来了。”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秋风呼过，掉落一地枯叶。
“你是在跟我打招呼么？”他招呼小八过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跪下。
“和尚弟弟？”
召垚示意她跟着他一起磕了三个头，小八疑惑地问：“和尚弟弟，我们是在许愿么？可是，我忘了跟迷榖说我的愿望了。”
“没有关系，我已经许过了。”他拍拍她的脑袋，跪行两步，一手往树身上的叶片大小的洞试了试，捏出两片叶子，他略略看过，放到一旁。
“和尚弟弟，你在找什么？”
召垚没有说话，他的手比树洞大了许多，来回之间磨出一道道血印子。小八心疼的不行，握住他的手，“和尚弟弟，我来帮你找吧。”
“你乖。”召垚替她将一缕发别在耳后，“我很快就能找到的。”
“和尚弟弟。”小八拖住他的手，眼里闪着泪光，“你，是不是在找你心上人的东西？”
召垚先是一愣继而失笑，捏捏她的鼻子，“呆子，你这是吃醋了？我的心上人就在这里。我不过是听说了招摇山的一个传说，想找找传说中的那只兔子留下来的东西，听说找到兔子叶片的人这一世能得到好运。”
小八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倒是再也没有拦着他。
召垚跪在地上一片一片仔细地寻着，他的心上人于百年前、千年前许下的心愿，那是他错过的她的时光。
岁月绵长，再不复返。
忽地，他的动作顿住，目光定在手中叶子模糊的字迹上，泪水猝然落下。
“我想和疯和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生一窝崽，每日里逗着玩儿。”
他盯着树叶许久，将叶子递到小八手边，“呆子，帮我放好。”
小八盯着他脸上的泪一脸惊吓，忧心得不行，却很懂事地没有追问，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方巾帕，将叶子放到上面。
召垚继续寻着，至午时之时，他终于寻到了他最想得到的叶子。
一片片，一行行，写着他的心上人小小的心愿：“神君，你快些回来。”
他摸出最后一片叶子，对着阳光细细地看，看到上面点点血迹，只觉心中揪着似的疼。
“君须此生，惟愿兄长何夕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原来那个时候，她是记得的。
阿须，你为何不等等我，就一意孤行，绝然赴死。
召垚抬眼看向呆望着他的小八，“呆子，过来。”
小八挪到他身边，故作不满地抱怨：“说了不许喊人家‘呆子’的。”
召垚握住她的手，“我要取你一滴血，放心，不会很疼的。”
小八不知他今天是怎么了，不过还是点头同意。召垚手中变出一根细针，快速地在她指头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到那片叶子上。
“闭上眼睛。”
小八听话地闭上，不久就昏昏欲睡。
召垚扶过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凝望着虚空中的场景，怔怔出神。
***
又是数千年，神君寄迷榖为身，令其心悦，绽花百朵，引为奇观。时树下有兔，见花之貌美，欲采之。迷榖不从。兔驻于其下，日夜问百回，终得其花。众生见之，纷纷效仿，而不得。
——《招摇轶事录.兔妖》
一千三百多年前，招摇山上有只化形不久的小兔妖。兔妖长得十分貌美，却有些呆傻。招摇山上有一半的公妖想娶兔妖，剩下的一半多是已有老婆，或是正处于纠结之中的。
纠结的原因倒不是嫌兔妖傻，而是她带着一个拖油瓶。拖油瓶是个小男娃，人类一两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就是整日里喜欢刻板着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当时的招摇山刚恢复元气不久，妖和妖之间做交易，总是以食物为准。比如三篮子胡萝卜换一篮子祝余草或半袋子米。招摇山的公妖们回回去给兔妖送食物献殷勤，小男娃的样子仿佛他们欠了他十袋子米一般。
好在兔妖对他们的殷勤也不太拒绝。兔妖是傻，但只是因为化形不久心智未全的缘故。时日久了，她渐渐明白一些道理，她一只小兔妖想要养大一个男娃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人愿意帮忙养一养，倒也不是件坏事。可是这样一来，小兔妖的名声就不太好听。招摇山渐渐有传言，说兔妖极好色，专会勾搭公妖精。母妖们远远地见着她，就会吐口水，有的还会背地里使些小法术，比如烧掉她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窝，又比如偷走她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胡萝卜。
兔妖也不生气，窝没了再搭一个，胡萝卜没了就再去采。可是......她抱着怀里的男娃娃，小声地问他：“娃娃，我给你找个爹爹好不好？”
小男娃握起小拳头挥舞两下，兔妖表情变得十分纠结。娃娃不喜欢她为他找爹爹呢。她叹一口气，把男娃放到一旁的篮子里，继续搭窝。
说起她和小男娃的缘分也是奇妙。她尚未化形的时候喜欢窝在窝里，除了出去寻吃的，几乎不出门。
招摇山上的妖精多是从很远的地方迁徙过来的，彼此之间多少有些认识。可是她不是。她从记事起，就已经在招摇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她想着这莫不是失忆？可是几百年来，她从未寻觅到“过去”的蛛丝马迹。
招摇山一到冬日就会下很大的雪，兔妖怕冷，便趁着尚未下雪出去寻个东西放在洞口挡风。她逛遍整座招摇山，最后在迷榖树下看见了一颗黑色润泽的石头。兔子一见就很欢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石头弄回了家，放在洞口挡风，大小十分合适。
兔妖过了一个暖暖的冬，修行也渐入佳境。某一日清晨，她顿觉周身通畅身轻似燕，急乎乎地踢开石头跑出窝，刚谨慎地化成人形，身后就想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兔妖转头，瞧见一个光溜溜的奶娃娃躺在她的窝门口！
兔妖傻了！她刚化成人，行动还不太利索，有些别扭地用两只脚跑回去，盯着地上奶娃娃发了好久的愣。
兔妖慌慌张张地抱起奶娃娃，扯了身上的衣服裹住他，挨家挨户地敲门：“你家是不是丢了个娃娃？公娃娃，可好看了。”
没有人家丢孩子，兔子心善，一咬牙自己养了。
兔妖搭好窝，背着娃娃出去寻吃的。路上遇到两只找麻烦的鸡妖，三妖打了一架。最后被一只鹿给拦下。
“闹什么闹？惊扰了神树，你们负责的起？”
三妖这才发觉这一架竟然打到了迷榖树下，兔妖瞅着树身上自己刚刚划拉出的一道深痕十分内疚。
鹿妖也瞧见了，痛心疾首地瞪着兔妖，“这下好了，忙了几百年全毁了。”
兔妖愧疚地垂着头，任由满山的妖们数落。数落完毕后，众妖离去，她去燕燕湖挑水回来给树浇水。自此以后，每日三次，从未间断。
这是兔妖为迷榖树浇水的第三年，小男娃长成了小男孩。
兔妖还在燕燕湖边挑水，忽见众妖奔走，小男娃远远地喊她：“兔子，兔子，树开花了！”
迷榖树开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兔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