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离渚若寒

10、九

　　自觉吃了很大的亏的我和艾儿理所当然的捡了那些袭击者的尸体，除了拿到很不错的装备和一大堆钱以外，我们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这三个人都是暴风城的贵族子弟呢……
　　我抓抓后脑勺，考虑了一会，指挥艾儿草草埋了那三个人，便赶紧返回城镇给博拉科和凯特写信描述这次的经历。
　　博拉科的回信很快，厚厚的一打信纸和一大袋东西差点让去送信的双足飞龙伊恩没办法飞回来。
　　打开信，不外乎是“一个人在外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受伤了要好好处理伤口用对药不要乱吃东西……”之类的，还附上了十分详细的药品清单和用法用量，而博拉科寄来的那一大袋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草药绷带图腾甚至还有烤肉。这让我相信，要是有能力，博拉科大概会把一整个雷霆崖都寄来给我。
　　在信的最后，博拉科才以一种很随便的语气给了我建议：“小子，你要是搞不定这事就去达纳苏斯找凯特吧，毕竟这祸头子处理这种麻烦事还是有一套的……”
　　确实，凯特一向很会用萝卜加大棒的方法解决这一类事情。
　　几日后，我等到了凯特的信。
　　凯特的信向来都是和她人一样简洁有力直击主题。
　　信是不知道从什么书上撕下来来的，背面还有一些带拟声词的儿女情长。信里是几个用歪歪扭扭的精灵语写的大字，“给我马上滚到达纳苏斯来！”，通过这个我大概可以想象凯特在写信时开朗的表情。
　　于是，在我的伤好到可以走点远路后，我们乘着角鹰兽前往达纳苏斯。

　　我们在达纳苏斯城外降落，几乎是一落地就被一只气呼呼的三米多高的巨熊一边爪子一个的抓起来，冲我们一人怒吼了一声，震起了方圆一公里内的飞鸟。
　　艾儿被吓得当场哭了起来，而我则看着越凑越近的那张熊脸抓了抓头。
　　“凯特，好久不见了。”

　　进入达纳苏斯后我就和艾儿分开了。我对凯特说由我承担所有的责任，尽量不要牵扯到艾儿，凯特同意了。
　　于是在我交出身上的赃物后被凯特毫不留情地关进了小黑屋。
　　“记住，你是受害者。”凯特逆着光站在门口对我说，“我并不希望你的伤好得太快，凯，毕竟你杀了人。”
　　“是的，我杀了人。”我坐在角落仰头看凯特因为逆光丝毫看不清的脸，“给你添麻烦了，凯特。”
　　“添麻烦？”凯特转身走出，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像是月神艾露恩那样慈爱圣洁，“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
　　“教艾儿变鸟吧，作为一个德鲁伊只会变熊太寒碜了。”
　　“方便她在遇到这样的事时逃走吗？”凯特最后看了我一眼，“先关心你自己可不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吧。”
　　光随着凯特的离开而慢慢缩小，最终消失。
　　我在角落里抱着脚，把头埋在两腿之间，这里只有一片黑暗和满身的疼痛。
　　没有关系不是吗，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幼时每次到达人类的领土总是被这样对待，我早就习惯了啊。
　　我慢慢闭上眼睛。

　　凯特每隔几天会来看我，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会带着几个人类。
　　而这种时候我只要表现出重伤不起的样子就好了，那几个人会像对待一只受伤的猛兽一样小心翼翼地查看我的伤势，连我翻个身都会往后退一两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在无尽的等待后，一天半夜全身都是伤的凯特带着她自己酿的葡萄酒和一大堆吃的来到这里点起蜡烛和我并肩而坐。
　　我拿起酒喝了一口，大地的母亲啊……她是这么把葡萄酒酿的这样烈的……
　　“散伙饭？联盟决定处决我了？”我又喝了口酒，歪头问凯特。
　　凯特居高临下地瞪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是谁？我已经成功说服他们这是自卫行为了，你不会有事的。”她看看一身的伤，“他们可不只是一身伤就了事的了。”
　　我看着凯特的一身伤，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说服那些纠缠不休的人类的。
　　“艾儿，那孩子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整天吵着要找你，学什么都学不好。”凯特靠着墙灌酒，“你觉得她怎么样，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
　　“你忘了我是由牛头人养大的了么？在我看来公牛头人和母牛头人似乎没有什么差别……”我闭上眼睛想了想，“她和你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的全部，我都喜欢。”
　　凯特沉默了一会，“因为她像那个家伙啊，不管是性格还是其他什么，都跟那个家伙一模一样。”
　　“那个家伙？”
　　烛光下的凯特愣了一下，“没和你说过吗？……那家伙是艾儿的父亲，艾儿跟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又弱又温和的家伙，让人觉得离开他他就活不下去……”
　　“然后在大灾变的时候，他死了。”
　　我呆呆地看着凯特，凯特摇晃着杯子里的酒，周围一片死寂。
　　“大灾变时他在暴风城，明明实力不够还固执地去救在街上来不及逃跑的孩子，被死亡之翼一口火喷得渣渣都不剩……”
　　“……凯特，你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收养我的？”一瞬间我有点不敢看凯特的脸。
　　“死亡之翼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凯特清亮的眼睛直视着我，“你不过是走霉运有了黑龙的血统罢了，我实在不明白那些人类为什么迁怒在你身上……而且，他喜欢孩子。”
　　大口灌完酒，凯特用手摸我的头，“你这家伙虽然什么心思都在肚子里不愿意说出来，但是你会忍耐和包容，这是很多人没有的，我相信博拉科不会养出孬种来。所以我把艾儿交给你。”
　　“艾儿已经遇到太多那样的人，我不希望持续下去，而我没办法守着她一辈子。”
　　“这是一个母亲的自私，你愿意原谅我吗，凯？”凯特似乎有些醉了，要是平常的她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也是我母亲啊，凯特。”我把凯特的手从头上拿下了，轻轻握住，“即使我会因为黑龙的关系……？”
　　凯特看着我，没有回答，笑得很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守护艾儿，让我想一想……我并不像因为自己受黑龙影响的关系而让艾儿受伤。
　　我不知道凯特是否是真心的，现在的她醉得厉害，也许第二天她就忘了这件事。
　　但我不会忘记得。
　　“让我想一想好吗？”
　　趁我思考的空档，醉醺醺的凯特变成熊用力抱住我倒下睡觉，我听到自己肋骨发出熟悉的响声。
　　……好像断了三根的样子。
　　算了。
　　我忍着疼轻轻笑了笑。

　　几天后，我离开了达纳苏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