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懸言

12、第12章

　　這次的會面，原本也就只是敲定細節的用意，Mike雖然沒現身，但是許多問題直接問Sky其實會更快得到答覆。高羽禛很快就調查清楚Sky接下來一個月的工作計畫，包括最主要的GV拍攝，經紀公司規劃的廣告代言活動，為了轉型準備的各種課程，和他對於自我管理而排定的健身運動，時間上幾乎是排得滿滿的。除了驚訝於Sky的工作量之外，高羽禛幾經思考，都不認為這樣的行程裡還能再擠出時間進行採訪。

　　正當他以為得到一個很好的理由能夠延後甚至取消這個企劃，Sky卻早料想到他的反應一樣，「記者先生，這個企劃可是經紀公司和你們談定，簽了合約的，你可別想偷懶啊。」

　　高羽禛輕蹙著眉，也沒預期Sky嘴裡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我只是認為，這樣的工作已經超量了。如果有多餘時間能用來工作，還不如多休息。」

　　Sky聽了，愣了一下，而後像是忍不住笑意，揚著眉說「我都沒喊累，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高羽禛才發現Sky簡直是耍弄別人的箇中翹楚，隨便說句話，就能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不太擅長和Sky相處，但還說不上討厭，而且，不能否認他剛剛說的話，的確像是在擔心，雖然在Sky說破之前，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不過，那充其量就只是一種最基本的禮貌上的關心，沒有其餘的意思。

　　無法辯駁，便只能默不作聲地瞪視著。不過這麼一眼，竟又讓他看見Sky的笑容，有一點大男孩的靦腆。截然不同的面貌，實在很難將眼前的青年和知名GV男優聯想在一起，但無論哪一面，都同樣引人注目。令人著迷彷彿是他天生的本能，即便是簡單的打扮，學生的氣息，那種獨特的魅力一點也沒減少。

　　高羽禛還沒搞清楚前因後果，那笑容便一閃而逝，Sky已經收斂住，正正經經地談起公事了。工作模式中的Sky一如既往很有效率，不多久便和高羽禛說定整個採訪流程。基本上除了要在Sky工作期間做側拍紀錄之外，每個星期有兩個晚上，在工作結束後，時間將優先保留給他採訪提問。

　　「其實需要的話，再多給兩個晚上…不，一週七天我也完全沒問題。」Sky一伸懶腰，彷彿每天都要晚上十點才收工的人不是他，很乾脆地說著。

　　高羽禛一聽，雖然心裡隱隱有些佩服起他在工作上不遺餘力的敬業，仍不禁擰著眉頭，對於他一點都聽不進話感到有些自討沒趣。有了前車之鑑，不想把話說得太令Sky得意，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做這一行，已經很傷身體，再這麼恣意地揮霍年輕的本錢，恐怕年紀輕輕就…就……」

　　高羽禛原本想以大人的身分，給他一點警示，讓他有點危機意識，說到後面卻是自己先結巴起來。Sky不解地看他，在他連續重複了幾次同樣的單字之後，忽然明白過來，彎下食指，用曖昧的口氣把話接了下去，「你怕我年紀輕輕就不行了？」

　　終於對方明白自己要說的話，高羽禛伸手一抹臉龐想掩飾尷尬，卻見Sky笑得更開心一些。

　　他把右手擋在嘴邊，一副訴說秘密的樣子，湊近高羽禛耳邊，「記者先生，如果不是認識你，我差點要以為你是在對我發出邀請。不過話說回來，原來你不是擔心我的健康而是擔心我的能力……你到底是有多覬覦我啊？」

　　話一說完，高羽禛騰地一下站起身，泛紅的臉頰大概是被氣的，在Sky的低笑聲中，頭也不回地就結帳離開了。光是從背影都能看出他怒氣沖沖的，好像炸毛的小貓，不太可怕，反而讓人還想把他扣在懷裡惹得更惱一點。

　　高羽禛是一氣之下衝出來的，面對仍舊沒有減緩的雨勢，正打算就這樣一路冒雨到車站，忽然聽到有人在背後喊著「先生！先生！請等一下！」

　　回頭一看，是咖啡店裡的服務生追了出來，「這個，是您忘記拿的東西，雖然不會冷，但是淋了雨也不好呢。幸虧和您同桌的那位客人發現了。」

　　高羽禛看了一眼，是一把深藍色的傘，不是他的，但是猜想一下就知道這其實是誰的東西。他的視線不由得看向那個靠窗的位置，想著要是把傘拿走了，等會兒那傢伙就要淋著雨回去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是他罪有應得，是他先說了那些根本不好笑的玩笑，沒道理還得要替他著想。

　　一看過去，正好和Sky對上視線，他比著服務生手上的傘，又朝自己揮了揮手。高羽禛彷彿看見他笑了一下，和那種調侃的笑容不同，也和他高興時的笑容不一樣。彷彿有一點溫暖，大概是……讓他拿著傘，小心回家的意思。

　　他終究沒有收下那把傘。不論Sky打的什麼主意，他都不想上當，即使他什麼主意也不打，只不過是好意，他也不需要。或者說，這種單純的沒來由的好意，是他最不需要的。

　　而這場雨就像最後一根稻草，終於讓連續幾個月都埋首於工作，想藉此讓生活更忙碌的高羽禛病了一場。他病得不輕，紮紮實實躺了兩天，才終於能回到工作崗位。

　　為了進行專訪出現在片場的第一天，雖然還帶著濃重的鼻音，說起話來都有些軟弱無力，高羽禛仍然不失禮節地事先和現場工作人員都打過招呼。正當他放鬆下來，靠在窗台邊稍作歇息，肩膀上忽然有人拍了兩下，他一回頭，對方的食指便輕戳在他臉頰上。是個很幼稚的把戲，高羽禛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早啊。」Sky悶笑著，打了招呼。

　　「已經不早了。」事實上，行程表寫的開拍時間都已經過了中午。高羽禛幾乎是有一點不屑的轉開頭，心裡卻是有一點痛恨自己怎麼沒有半點警覺地又被捉弄。

　　Sky聽他一開口，有些詫異地看他，「……應該堅持讓你拿傘的，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糟。」

　　說著便湊過來，仔細端詳起高羽禛的臉。高羽禛沒有料想到這樣的動作，兩人之間忽然縮短了距離，令他心裡有些驚慌，下意識就推開Sky，「……只不過是小感冒而已！」

　　「但是這樣……我有點困擾。」

　　「拍攝和採訪會按時完成，不會影響進度。」

　　「嗯……不是因為這樣。」

　　「我也會戴上口罩，不會傳染給你，不用擔心。」

　　「嗯……倒也不是這個原因。」

　　「那你到底有什麼好困擾？！」高羽禛終於被這種吊人胃口的態度有一點惹毛，儘管把話說出口時已經聽不太出來那種氣勢，甚至有點軟綿綿的。

　　「唔，你的聲音──」Sky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跟鴨子叫一樣，真是有點破壞聽覺啊。這樣很打擾片場氣氛，會讓人很難專心拍攝的。」

　　沒想到這人對病人也沒有一點同理心，嘴裡說的還是那些能讓人想抓狂的風涼話。明明拍片時也輪不到高羽禛發出聲音，哪裡有什麼打不打擾的，這種話聽來擺明了就是在找碴，幸而高羽禛也早習慣他不會說出什麼好話，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著手準備拍攝工作。

　　「去看醫生沒？」面對他的冷淡，Sky也並沒走開，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由此可見他到底有多怕被打擾。

　　「……看過了！」高羽禛幾乎是口氣不善地在回話。

　　他其實沒看醫生，那天晚上回家以後，深夜裡就發了高燒，那兩天也病得只能躺在床上，頂多只能勉強起床吃片白土司，或者喝杯熱水。但他實在不想說了實話之後，還必須應付Sky莫名其妙的胡言亂語。反正只要保持安靜不要讓人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就行了。

　　Sky輕抿了一下嘴唇，也不知道想些什麼，最後只像是熟悉的朋友一般在他頭上揉了一把，「記得按時吃藥，感冒才好得快。」

　　導演終於在一旁喊著開拍，高羽禛看著Sky的背影，怎麼想都覺得他所謂的困擾，說穿了就是怕被牽累，擔心行程表上滿滿的工作會因此延宕，擔心自己的表現會受到影響。雖然給人一種無情的感覺，但換個角度來說，那也是在工作上敬業的表現。

　　只不過最後那個動作……那種有一點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的意思，著實令高羽禛愣了一愣，有一點不知道該怒或該笑。那種手心裡帶著的溫度，不是很嚴厲的囑咐的口吻，也令他久違地，想起另一個人。

　　這次的拍攝內容，是關於上班族的辦公室□□，Sky依照設定穿起西裝，打著領帶，也顯得有種正經八百的帥氣。扮演零號的是一位挺資深的演員，比Sky還早出道幾年，外貌清俊，身形高瘦，將近三十歲的年紀，其實正是最有魅力的時期，不拍GV的話，這樣的外型應該也是可以在戲劇裡出演的。

　　然而兩位主角站在一起，Sky便幾乎搶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時而慵懶時而專注的神情，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魅惑人心的氣息，遊走在對方身上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彷彿都能透過鏡頭，讓人以為，自己便是在他身下，被注視，被沾染，被擁抱的那個人。

　　原本高羽禛還勉強能待在一旁，很認真地想藉此觀察一下這一行的工作形態和模式，但是當劇情進行到零號演員被Sky玩弄著發洩出來，他便只能紅著臉，在Sky都沒褪下西裝之前就退出了房間。

　　儘管以情色電影來說，演技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演出零號的演員仍是很明顯地失了水準，完全被Sky掌控了節奏。看上去不像是在演戲，倒像是全心全意投入在Sky的愛撫裡，令人看得臉紅心跳。

　　這就是Sky的魅力，又或者，可以說是他的努力。他大概是把每一次合作的演員，都當作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一樣對待，演出的作品自然就比其他□□多了一種不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