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心》江南布依

3、第三章

　　原来，我做不成鬼，衣裳有缝地上有影体肤有温。
　　那一日，远处的宫殿忽而传来一阵声响，我听着奇异想问问是什么于是叫了一声兄弟，那个人扫了我一掌，那样绵长的指打起来真是凶狠，我想我的嘴都歪了。
　　我跳起来还了他两掌。
　　他愣了，我也悔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若遇着个不好相与的，这日子还能过么？着实让人悔青了肠子。
　　正担心着，不知从哪忽地冒出个人来，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我拉离了原地。
　　一瞬间，到了另一个地方，眼中是不一样的景，那是怎样一种心情？
　　原来，我有这么个漂亮的地方；原来，我也有名，谢君华。
　　那个突然冒出的人，称我为主人。我有仆人数十，房宇数重，当真捡来的福气。
　　这住地也有个不算响亮的名，明华殿。

　　谁家院里的歌声，飘来在这寂静的夜里？
　　独自静坐，听着风里偶然带来的歌声。人影却突然闪了出来，衣衫飘洒容色清俊，我一看之下就极为喜欢。
　　应是谢君华的旧识，只看他的动作已然得知。
　　他极随意地坐下来，伸手取了我桌前的杯，仰着脖子就是一口。
　　这不是有杯么，也不怕有病传染。
　　我指着桌上扑着的杯具。
　　我懒。
　　他是这样回答的，我以为夸张然而也并不在意，直到后来久了才知这人彻底就是那个性格。
　　听说你前日惹着燕离落了？
　　谁说的？
　　我有心要套他话，看看谢君华还认识些什么人。燕离落，原来那人叫这个名。他很重要么，没人敢惹他？那么，我眼前这一个又叫什么？
　　你这性格，也该改了，老是毛燥的很，也不知是怎么混上这个位的？
　　运气。
　　不知道的时候，也只得这样回答。
　　能用多入？
　　不知道，走一日算一日。
　　君华，你——？
　　他说至一半，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停住不说只低微叹了一口，半晌起来拉了我要我送他回府，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你不是一个人来么？那样的好身法，不过瞬间的事。
　　我不是瞎子，他刚刚可是突然出现的。
　　今晚月色很好，就陪我走走。
　　不忍他的眸光，澄澈间轻烟流荡，于是应了。
　　他的府邸，并不久远，即便是慢走也很容易到达。
　　我看着他走向大门，将要踏进去的时候，他转回头来。
　　后日，我生辰，你来么？
　　若然无事，必然来。
　　我回答，看到他满意的笑。
　　你怎么不走？
　　你先进去，我再走。
　　他微笑着点了个头，眉线拉长转身进了门里。我看到，他头顶古拙沉雅的字体，飞云殿。
　　飞云殿么？
　　嘴上念叨了几遍，眼看他的身影融进了身后那扇门里便转了身形。
　　现在，我进来了。
　　他的声音忽然传来。
　　半侧回身，我们忽而同时大笑起来，然后我往回走，转角的时候回头，他还站在半开的门前，身后一排提着灯笼的身影。
　　凉夜如水，回去后坐着阶梯，一夜天明。
　　总以为，我们身后有着无尽的美好时光。
　　那时候，我的身命强健青春大好，天地不怕，以为死亡这东西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李寻于是总笑话我说你就等着活到一百岁吧。
　　我没想过要一百岁，七十已然足够，再老没有意思。
　　谈不上悲喜的发现，我的前生我已不再拥有。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哪里不是生活，哪里没有悲喜？故土之念对我来说，从来不是让人费心的问题。没有父母的人，脚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我已比大多数人幸运。
　　这碧落的月色分明也是一样的清碧。

　　明华殿三个字，颠来倒去念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