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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花雨情深叹缘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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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建言剑软银色的剑柄,迟疑了片刻,才缓缓收紧,太久没有握剑,徐长卿一时竟有些把控不住它的重量,怎样拿着都是不趁手。在右掌中转过几圈,才慢慢得了感觉,手腕微动,挽了个剑花,举手投足间,倒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凌厉。如若此时有行家在旁,便能看出,这赫然是最为正统的蜀山剑式。
三年前去往南疆传道,却莫名失踪的蜀山大弟子。
徐长卿!
倒提着剑走出屋子,徐长卿微微阖目,回忆着什么,身体看似未动,实则在不断调整着某些细微的角落,五指握剑的松紧,足尖所对的方向,手肘膝盖略弯的弧度……不知过了多久,徐长卿陡然睁眼,一剑前刺,快得叫人无法捕捉,只能看见一道灿亮的银光。
等徐长卿停下动作,一阵清风猛然从他身后涌向剑尖所指,掀动他一头乌发,也掀动阁楼前那棵梨花树,摇落了一阵簌簌花雨。
收回长剑,左手轻轻搭上冰凉的剑刃,一点点寒凉之气,似乎要割破皮肤。徐长卿垂着浓长的眼睫,低声道:“紫萱,我……绝不会再爱上旁人的……”
说罢,摆出了起手式,剑锋一起一落间,尽是凛冽,起初还略显迟滞,渐渐地,便如风如雷一般舞动起来。
待一套基础剑式练完,徐长卿的额头已覆上了一层薄汗。他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汗,正待继续,一阵掌声忽地响起,伴着温朗的男声:“好剑法。”陌生的声音。
来看看徐长卿自然是云霆的要求,景天勾着云霆的肩,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冲徐长卿挤了挤眼睛,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云霆,我好兄弟,这是徐长卿。”明明心口还疼着,怎么这一派哥俩好的样子,就能装得这样逼真呢?
徐长卿眼神暗了一暗,收剑抱拳道:“云公子。”
云霆亦是回礼:“徐兄。”
彼此都在上下打量着,不知为何,徐长卿觉得这位云公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别有深意。
见了面总归还不过是闲聊,坐在院中,景天依旧没有骨头一般懒懒趴在石桌上,一边不忘嫌弃:“哎哟这桌子怎么这么凉,明儿叫妹妹换张沉香木的……”
云霆笑着道:“嫌凉就坐正,你伤可还没全好呢。”温温淡淡的语气,透着股关怀的暖意。
“因为有伤才没力气坐好嘛,云霆你怎么这么狠心!”景天含泪控诉,两人一言一语的,倒是弄得徐长卿像个局外人。好在他一向性子淡然,微笑着听二人斗嘴也没有半分旁的情绪。
只是景天一直暗沉的眸子,叫他有几分莫名担忧。
能聊的话题也就那么几个,谁也不至于不长眼提及三日后的婚宴,沉默了好一会儿,云霆起身,笑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景天随即站起来,道:“我送送你。”又回头,对徐长卿粲然一笑:“白豆腐,你呢,练完剑就休息着,别是脑子清醒过来,人又累垮了。”
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地关心,一样地好。
目送景天吊儿郎当往外头走去,徐长卿回想着云霆看向景天的眼神,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疑惑,抬起手,按住了心口。忽地耳尖一抖,目光锐利地扫过庭院,却见着梨花树下的阴影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影。
徐长卿暗暗握住剑柄,却听见那人影开了口:“少爷要我给您传几句话。”
“少爷?长卿并不识得需要这般传话的少爷。”话虽如此,徐长卿却已是放松了戒备,这少爷是谁,明显得很。
那人却一板一眼解释道:“方才龙少爷在,少爷不好讲出口。”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还原当时的口气,“不要离景天太近,那很危险。”
若非徐长卿生性温和,恐怕就该笑出声来,几日相处便能轻易发觉,这人平日对外虽沉稳,骨子里却掩不住那份狡黠痞气,心性却又是难得的待人诚挚,总好为他人着想的。若是景天危险了,谁还是安全的呢?
不管徐长卿心思如何运转,那人只是一字一句照搬出来:“不要伴他太久,否则,你就会想要……倾尽一切,留在他的身边……”从此人的模仿中,就能听出云霆说话时的犹疑苦涩。徐长卿眼睫猛然一跳,有些怔住了。
那样的眼神,他当真没有猜错。
如此压抑,如此炽烈。
转过一个拐角,景天就止住了步子,再向外,便是有长老们的眼线了。云霆却也不急着离开,看着景天的眸子,认真道:“我并不想成亲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他们会要雪见嫁给我而非你。”
景天耸耸肩,看似毫不在乎回答:“无非嫌我不成大器呗,他们也是为了雪见好。”唇角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一点一点放了下来。
因着生来模样极好,唇角总显得是向上略勾,景天平日里便是面无表情,也总能显出那么几分笑模样儿来,可现在,真放平了,就是教人止不住地心疼,一句“我去取消婚约”就险些冲破云霆的喉咙,然而总归被他生咽了下去,这只会为景天的处境添乱子。
搜肠刮肚,也不过吐出那么一句:“我们,也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你日后,定会寻得更好的妻子……”
景天不置可否地笑笑:“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