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褪玉露》胭脂相留醉

10、【拾】莫识前路风烟乱

　　真要说来，景天对这轻尘岛一行，其实是很期待的。他本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做这几年的龙家家主，实在委屈了他。
　　是以和长老禀明得了指令后，他便迫不及待拉着徐长卿准备出发。孰料一到门口，景天惊讶得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们……这是要干嘛？”
　　龙葵、云霆、唐雪见三人，均是一身便装，拎了包袱牵了马候在门口。
　　“这都看不出来？死菜牙，本女侠决定要去闯荡江湖了！”
　　“哥哥去哪里，龙葵就去哪里。”
　　“奉家父之命，外出历练，恰与你们同行。”
　　说辞不同，三双眼睛里闪着的光芒却是一般意思，景天，他们自是跟定了。
　　“不行不行！”景天皱着眉挥手，作势要将他们赶回去，“妹妹，你一个小姑娘家，外头风餐露宿的，怎么受得住啊？云霆猪婆，你们俩才成婚，不在家好好尽孝，闯什么荡！都回去都回去！”鼓着眼睛的模样，煞有意思。
　　面对景天这样说辞，唐雪见冷笑一声，处理方法却是惊人的果决简练：“照你这么说的话……云霆，写休书，现在！”云霆则是从善如流，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与唐雪见：“早已写好了。”说罢，对着景天微微笑一笑，然而怎么看来，都带着几分狐狸气。
　　注意到唐雪见梳着的，分明还是待嫁姑娘的发式，徐长卿明白过来，景天这是又被摆了一道儿。

　　相较之下，龙葵的举动倒是温和了许多，效用却一点儿不差。小姑娘眼睛稍稍一眨，两颗泪便挂在了眼角，细声细气道：“哥哥是嫌龙葵拖后腿？哥哥……龙葵会乖，会听话，一定不会拖累大家的……徐大哥，你也嫌龙葵无用吗……”
　　小姑娘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泪珠儿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都将掉下来，徐长卿心中一软，只能看向景天，道：“景兄弟，这……”
　　只见得景天一脸挫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才没好气冲三人道：“你们三个，串通好了的吧！事先声明，老子一路上，可是没这闲心照料你们！”
　　原本二人的小队伍现在扩充了一倍还多，景天无奈地转过头，皱着脸向徐长卿抱怨道：“白豆腐，你都不帮我……”徐长卿叹一口气，拍拍景天的肩，摇头笑道：“景兄弟，节哀。”
　　“……白豆腐……你临阵倒戈！你始乱终弃！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见色起意……”不成想徐长卿也笑话自己，景天拽着他的胳膊，一股脑把想到的词儿全都堆了出来。
　　唐雪见却已经远远跑开了，回头叫道：“死菜牙你闭嘴，快走了！”
　　景天却不动，咂一咂嘴，撞了撞云霆的肩，一脸狐疑问：“她那么着急做什么？”
　　“她啊，今早自己拟了休书放在房里，并留话给唐老爷子，不成女侠誓不回。这会儿……来抓她的人怕是已经往这边来了吧……”云霆依旧微微笑着，倒是好一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呵。
　　“那你怎么不着急？”
　　“我何必着急，我是正大光明向我爹说了，出门长长见识的，我……着什么急呢？”尾音稍稍拖着，徐长卿怎么都觉得，这位云公子，话里有话。偏偏景天这家伙，也不知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傻了。
　　这样的时候，还是徐长卿站出来收拾局面道：“好了景兄弟，我们出发吧。”低下头，看见景天握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十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搭在云白衣料上，竟是出了奇的好看。

　　最终能够走出城的，还是只有四人，众人耳边甚至还回响着唐雪见被抓住时那不甘心的叫声：“等着！本女侠会去找你们的！”
　　甫一出城，确定了没有家中长辈的眼线，四人这才放下心，倒是缓了步子，玩闹起来。也并不上马，四人各怀心思，倒都是巴不得，这一趟能走得慢些，再慢些。
　　景天双手交叠着放在脑后，挑挑眉，道：“我说云霆，你们俩昨儿才成亲的，怎么你爹居然会放人？”
　　云霆耸耸肩，回答：“反正他们都晓得，这次成亲，不过是走个形式。其余的，他们安排即是，哪里用得着管我们的行径。”
　　徐长卿看着两人插科打诨，景天的情绪，明显与前些时日不同。徐长卿有些疑惑地拧起眉，恰被景天看见了，探身过来，拿食指戳着他眉间鼓起的小包：“我说白豆腐，你还真是喜欢皱眉啊，整天这么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你也不怕老得快！来来来，给景大爷笑一个。”
　　不自觉攥紧了手中长剑，徐长卿敛下眉，唇角稍稍一弯，就是一个极其温和浅淡的笑容。
　　“景兄弟莫要拿长卿打趣了，还是先说一说此次的行程吧。”话虽如此，却也依旧由着景天的手指在自己眉间乱戳。景天撇撇嘴，不满嘟哝道：“白豆腐，你就不能让我先忘了那群老家伙，好好儿玩上两天再说吗？急着赶着的，又不是啥好事儿！”
　　还是云霆将他的手抓下来，无奈笑道：“不过就是你好玩罢了，何时才能改改这性子？还有，这般举止，成何体统，亏了徐兄不与你计较。”
　　景天满脸委屈正待开口，孰料徐长卿就抢了先：“无防，景兄弟为人真性情，长卿很是钦佩，何况……较起那沉稳的龙阳来，长卿倒是觉得，此时的景兄弟更好了。”说这话时，依旧一本正经，煞为严肃的神色，叫其余三人都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何意。景天一下喜笑颜开，揽了他的肩道：“哎呀白豆腐，我就知道没看错你！算了算了，你就说说吧，咱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