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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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微凉，三口和衣躺在床上，刘子滢与妈妈同盖一床毛巾被，烙烧饼似的扭来扭去。
赵喜凤掀开被子，皱眉道：“不睡外边站着去。”
刘子滢小声嘟囔：“我想自己睡一屋。”
刘树江听见了，回想她今天一天貌似都不大高兴，为哄闺女开心，便随口应道：“行，明天给你把东屋收拾出来。”
她这才闭上眼睛平躺好，语调上扬：“嗯~”
刘爸赵喜凤借着月色在黑暗中对视一眼，都瞧见彼此眼中的揶揄。
孩子大了，终于要回归二人世界了。
第二天，刘子滢闭眼深吸一口气，豁然睁开眼，发现还是自己那双小手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大脑空白是种什么体验是在一年级一堂语文课上，那天老师指着黑板叫人上去写拼音，她在高度紧张下猛然失去所有感官，脑中只有一片雪白的墙，此后的十几年里，这个记忆片段每次都在她大脑关机前，适时的蹦出来播出一番。
“系统？”
她试着开口唤了一声，屏气等待着。
半晌没有动静，她给自己逗笑了，又收敛起表情，略有些失望。
“衣服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赵喜凤拿着新洗完的秋衣牛仔裤，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用鼻孔征询她的意见。
刘子滢麻溜坐起来，谄媚道：“嘿嘿，自己穿，自己穿。”
赵喜凤啧啧称奇：“变天了，太阳打中间出来了。大懒闺女自己能穿衣服了。”
穿好后她揪着裤子，前后反复观看，一阵无语。
她腿上这件衣服学名叫做喇叭裤，千禧年间的时尚潮流服饰，为迎合广大儿童的审美需求，特意在右膝盖上方绣上一个彩色皮球。
又几近崩溃地捂住绿底起球秋衣上，印着的那对只穿内裤的暴露狂海尔兄弟。
赵喜凤曾说她小时候的衣服，都是赶集时看都不看随手买的，不讲究穿搭造型，主打自由舒适。
这也不舒适啊。
心里不舒适。
做梦也没想到，彼时作为戏言一笑而过的调侃，居然真的会历史重演。
多年后独立运营一家大型女装工厂店、业界人称喜二姐的赵喜凤，与眼前不修边幅的赵喜凤身影重叠，她诡异的寒颤一下，连她都重生了，那亲妈被异世界设计师穿越夺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迅速甩头将离谱到家的念头甩出脑海，此时对自己现在模样的好奇占据上风。
客厅有面覆盖半面墙的大镜子，刘子滢爬上沙发照照，刹那被自己丑哭。
眯缝眼，塌鼻梁，扁鼻头，厚嘴唇，银盘脸上星点缀有几颗红透水痘。
朋友来家里，刘子滢一直不敢给他们看旧照片，怕他们质疑自己去韩国整过容。
别人家小孩都挑优点长，她赤裸裸反面教材。
赵喜凤年轻时是厂里公认的第一美女，作为美女的女儿一丁点都没遗传上，实打实继承了她爸强悍的丑基因。
可她觉得老天仍待她不薄，没遗传老刘家祖传的酋长黑皮，从生下来就粉嘟嘟的，在阳光底下更是白到发光。
她安慰自己，丑就丑点吧，安全系数高，这幅配置走大街上人贩子都不屑多看一眼。
赵喜凤手拿梳子凑过来，抓住刘子滢悲伤的大头，骄傲道：“今儿妈要给你梳很多很多的小辫，让他们羡慕死。”
她一听还得了，满脑袋小辫，走出去别人别把她当成仙人球coser了。
“我自己来！”刘子滢作势要抢。
赵喜凤扬手举高梳子，脸上洋溢着恶趣味：“不行，你梳的没我好看。”
刘子滢没辙，亮出最后的杀手锏，夹子音卖萌道：“麻麻，两个好不好捏？”伸出两根手指晃晃，眼睛太小，所以放弃星星眼特效。
赵喜凤在刘子滢头皮上浅浅规划，好半天才退让：“四个。”
扎着四个朝天揪的刘子滢，小跑跨入姥姥家大门，赵喜凤双手扶住自行车把，站在门外高声交代：“听姥姥姥爷的话，别淘气！妈下午来接你。”
赵喜凤下岗后，就经刘树江二伯牵线介绍，在人寿跑团险，她跟在海员政委退下来的销冠底下当徒弟，心思活泛嘴又甜，业务能力强，每月尚有一笔可观的开支。
点头目送赵喜凤拐过路口，她撒丫子飞去卫生间，解开皮筋。
今天是四个明天便是八个后天十个，大后天......刘子滢捂脸长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干脆剪短以绝后患，就不信老妈还能整出啥妖蛾子。
刘子滢像人体炮弹般一溜烟跑回正屋，小短腿交替得飞快，亮开嗓门大喊：“姥姥！”
姥姥停下老式缝纫机，摘下老花镜挂在鼻尖处，乐呵呵道：“大白眼来啦~”
每一处被笑容折叠出的褶子里都蕴满实心实意的宠爱。
“我刚才在胡同里看见有个小姐姐头发短短的，可~好看了。”刘子滢两只手在自己脑袋边上比划着。
姥姥敷衍地应和过去，重新问她：“中午想吃点嘛？”
“三鲜馅饺子”刘子滢咽了下口水，停顿一秒，再抓重点，“不是，姥姥，我喜欢小姐姐的头发。”
“行，一会儿让你姥爷摘点韭菜，我砸完这个袖子就去和陷，子滢说嘛咱就吃嘛。”
刘子滢干着急，合着没听懂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啊，难道是她暗示的力度不够大？
她右手比了个柯南思考的手势，思索片刻，决定直话直说，反正小朋友不就这样嘛，扭扭捏捏反而没有孩子的纯真。
刘子滢没瞧见姥姥偷笑的动作，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给门外听墙角的姥爷递个眼色，转身从钱包掏出一块钱给她：“买雪糕去吧。”
刘子滢学电视里接旨大臣般举高双手捧起一块钱，娇声道：“谢谢姥姥~”
一块钱能买什么呢？两根牛奶小布丁。
30岁的刘子滢默默把钱揣兜里，没去小卖部。她盘算慢慢攒钱，积少成多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大学勒紧裤腰带生活养出的习惯，即使后来家境富裕，家里坚持每月只给她1500基本生活费，买奢侈品之类的可以，自己打工挣钱。
她大学老校区建在落后县城，无数廉价劳动力虎视眈眈争抢一个职位，再加上穷山恶水出刁民，当地治安差到校方都警告在校女生九点后不要出校门。学生间至今流传着校外混混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女大学生迷|奸分尸的恐怖传言。
勤工俭学梦破碎，为留出额外开支，不得不省略晚餐隔绝一切聚会应酬。
班里推举贫困生助学基金，班长找过她两次，搞得她哭笑不得。
她在外面无所事事晃悠了几圈，见天色不早，很自觉地回去帮大人干活。
姥爷正在小院里用屉布裹着剁完的白菜陷，垫在小搓衣板上使劲攥紧挤出汁液。
刘子滢聚精会神地用视线描摹姥爷的一举一动，实在情难自持，忍不住鼻尖抽动。
姥爷侧目，用温吞的语调问：“还没熟就馋了？”
刘子滢正要否认，姥姥从屋里喊她：“子滢啊，来捣点蒜泥！”
她火速抱着工具，猴子似的窜回姥爷身边，生疏地手扶蒜臼子，呲牙咧嘴用吃奶的力气狠砸。爷俩凑在一起，竟隐隐催化出攀比的干劲，手下功夫毫不示弱。
精疲力尽砸完几头蒜，姥姥牌皮薄陷大的饺子滚烫出锅，引得她食指大动，热气缭绕中她精准夹起一个饱满圆胖的，一口咬下去，肉馅肥而不腻、虾仁□□弹弹，汁水香得她恨不得舔下巴。
吃到第六个刹车，姥姥趁她没收碗，迅速往里添了俩，连哄带劝道：“八个发，好兆头。”
她一万个不愿意，因为在姥姥家吃饭有两项不容打破的规定：不准剩碗底、不准吃太少。
老人家喜欢看小辈儿多吃饭，所以刘子滢与表弟被活活填鸭成大胖子。
小妹在自己奶奶跟前长大，人家那边主张科学喂养，因此风吹杨柳瘦高苗条。
一到家庭聚会，姥姥总满脸嫌弃地对大姨发牢骚：“瘦巴巴的没精神，像营养不良似的，还是胖点镇得住福气。”
刘子滢跟表弟不约而同捏捏大腿和肚子上的肥肉不说话。
她还好，大学因为暗恋男神，用三个月发疯节食又配合运动，勉强瘦回正常体型，还得时不时控制自己不反弹。反观表弟直到她重生前，都胖得跟座山头似的。
“啊——嗝！我都吃到脑门了！”
姥姥被戳中笑点，噗嗤乐了，把饺子捞回自己碗里：“行，看电视去吧。”
刘子滢如临大赦，哼着小曲儿扭着小腰，一屁股歪在沙发里，试图用各种高难度的姿势征服不太灵敏的遥控器。
某个地方台正在播《黑猫警长》，这个动画片她小时候还挺爱看，并隐隐猜测黑猫警长和白猫班长之间指定得有点不能说的秘密。
真不怪她三十岁还是母单一枚，别的女孩跟帅哥谈恋爱，她打小就爱看帅哥跟帅哥谈恋爱。
现在她脑子里有不少事儿，前世今生的东西都缠在一起像团乱麻。
平时也跟风看过不少重生文，女主角无一不凭借前世的记忆或系统协助，甩掉渣男、斗倒恶毒女配、当学霸发大财，走上人生巅峰邂逅真命天子。
她不相信天下有白来的馅饼，莫非她重生......也得完成命运之神颁布的主线的任务？
系统就别想了，她都重生好几天了，竟在脑子里自己跟自己对话了，也没听见半个新手引导语音。
绞尽脑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凭她前半生在外老好人的社恐懦弱性格，实在找不出一个可堪称成为“敌人”的对象。
若要硬算，也就只有害她车祸离世的那位罪魁祸首，可她都不知道凶手姓甚名谁，若要寻仇，连对方家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姥爷缓缓踱到刘子滢身边，弯腰抚了抚她脑后发旋儿说道：“下午带你剪头发呗。”
她惊喜地点亮双眼，忽然想到自己脸上时不时发痒小红点点，如兜头一盆凉水把希望之火泼为焦土，她恹恹：“我现在长水痘呢，我妈不让我出去。”
“旁边王爷爷的闺女是理发师，等她下班回来，咱叫她给你剪。”姥爷眨了眨眼。
怀揣忐忑紧张的心等了一个下午，姥姥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茶不思饭不想，目光涣散地盯着挂在墙上的钟表盘。
王慧回家屁股没捂热乎，就被她爹赶去帮邻居的小外孙女剪头发，喝口水带上家里留的备用工具，心里犯憷。
平时在理发店最怕给儿童服务，哇哇大哭不说，还喜欢乱动。小男孩比较好哄，给颗糖趁其没反应过来之前，三下五除二剃光。小女孩们简直一个比一个恐怖，视头发如生命，谁敢碰能死给你看，剪一根头发丝都能把房顶哭穿。
举手敲门，第二下还没落实，门被人从里面快速打开了。
刘子滢笑得像朵大风吹过的太阳花，凋零中依稀可见朝气。
王慧愣住，低头傻傻看给她开门的小不点儿。
“王阿姨好~”侧身将身体机能暂时性滞障的王慧让进来，刘子滢回头喊：“姥姥姥爷，王阿姨来啦！”
王慧笑吟吟问：“你怎知道我就是王阿姨？”
刘子滢指了指剪刀从善如流回答道：“理发店里都用这种剪子，姥爷说隔壁的王阿姨会剪头发，我觉得就是了。”
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王慧由衷夸赞：“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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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翻出雨衣为刘子滢裹上，免得碎头发飘到衣服里扎肉。
“小孩儿想剪个什么样儿的？”王慧现在真心喜欢这个娃娃，小姑娘一动不动，乖乖靠在椅子上任由大人摆楞，不仅不闹反而乐呵呵的与她聊天，小眼睛锃光瓦亮，盈满期待之色。
“童花头！”刘子滢声音些微颤抖，齐刘海，简直是人类幼崽散发可爱的标配，长度够短，能免去被亲妈抓走梳满头小辫。
王慧不好意思地碰下鼻子：“抱歉啊，姨没听过这个。”
刘子滢俩手齐上阵，连比划带说：“分出齐刘海，耳边的头发要多，头发短短到脖子......”
王慧似懂非懂认真听完，拎起剪刀开始动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王慧用海绵擦干净小孩脸上与脖颈的发茬，温柔道：“好了，睁眼吧。”
姥爷给刘子滢递了个镜子，端详一番：“不错，显得利索。”
刘子滢揽镜自照，嘴角慢慢上扬出惊喜的弧度来，抛下镜子抱住王慧的腰说：“王阿姨才女啊，剪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漂亮又能干，顶呱呱！”
王慧抱起她笑不拢嘴：“嘴甜的哟，成语也会说，将来肯定是个女状元。”
等着插话的姥姥伺机而动，大声炫耀：“我们四岁就会背《三字经》了，她姥爷只教两天。”
“来给阿姨背个。”
刘子滢眼角觑着姥姥，背后哗啦啦冷汗直流，没记得自己会背《三字经》啊，即使会被，几十年早忘光了。
突然灵光一闪，她傲娇地对王慧说：“《三字经》太简单，我给阿姨背26个字母成不？”
过去的娃们哪像十几年后的儿童，被家长鸡得早早开启双语教学，张嘴apple闭口banana，英语说得比本国母语还溜，在本该撒尿玩泥巴的年纪，抹着闪亮的发胶，站在台上懵懂说着模板化的英文演讲。
配合《一闪一闪亮晶晶》曲调唱完26个字母歌，观众三人致以久久不息热烈的掌声。
王慧摸摸刘子滢的脸蛋问：“宝贝儿跟谁学的，厉害啊。”
刘子滢光天化日之下睁眼说瞎话：“我爸！”
赵喜凤来接刘子滢的时候错过了饭点，来的路上怀揣些许忐忑，但姥姥破例没吓唬闺女，还特别交代：“明儿喊子滢爸上我这吃来，给他做最爱吃的贴饽饽熬鱼。”
赵喜凤受宠若惊，心想这几天没听她家小刘传什么好消息啊，难道......
偷偷给丈母娘塞钱了？
Still unfolding story......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