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朝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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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云间虽然占领的只是个山头，方恩清却凭此别院在云中真正得“占山为王”，更有了“藏云间阁主”的别号。阁中各大事宜其实都是方定鹤打理，上到人手调度，下到藏云间的各个房屋布置，所以方定鹤远比方恩清忙。方恩清就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公文，只在藏云间需要人出手的时候，跑去做个打手罢了。左右手让老大指哪儿打哪儿，这也算是个奇观。当然，方恩清在藏云间并不仅仅只是个“打手老大”的角色，魔修武修的任何形势变动，方定鹤都会第一时间整理好资料当面告知方恩清，因此方恩清也并不是个坐着不干事的老大。不过是方定鹤比他做的事情多很多罢了。
云中距离玉虚峰实在太近，方恩清经常不打招呼就跑回玉虚峰，而繁忙的方定鹤往往是在很久之后回过神，才突然发现人不见了。他们两人虽然都抱着为低级武修谋生存的决心，方恩清就真的只是下下决心罢了，不像方定鹤每时每刻都在付诸实践。其实方定鹤缺的是“力量”，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首领这个角色，因为要依仗方恩清，他退一步做个军师。在他组织下，藏云间已经成型为颇具规模的武修组织，在武林是唯一一个不由氏族统领的势力。方恩清，方定鹤，方定远，是藏云间公认的领头铁三角。但是很多时候，方定鹤开小会却只叫上方定远和方泽鲤。
“定远，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么？”而此时这三人便抛了方恩清在开小会，方定鹤拿着从魔族传来的消息询问他更信任的大哥方定远。“探子在信里提到魔族只有皇族是红发，可我记得恩清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是个红发。”
“夜里灯光太暗，看错了也不一定。”方泽鲤当时也在场，他也陷入回忆想要捕捉更多细节。
“如果那个小孩子是皇族，这个年龄的应该不是行无为或者行栀子。难道现在的魔王还有儿子？”
消息是调查行栀子行踪的探子无意间听魔族说的：魔族除了两个魔王不可能再有人是红发，只有大魔王的直系才会长红发。
“魔王的原形是龙，魔力弱的时候会维持不了人形。”方定远是藏云间百科全书式的人物。
“定远，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不过这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吧。”方泽鲤虽然相信方定远总能抓住问题的重点的能力，但也知道这人有时候说话只是想卖弄自己的学识罢了。
“不，定远讲的有用。那个小孩子起码是条小龙，刚生下来的龙族就足够抗衡氏族武修数人。不管那个孩子是谁，总归是后患无穷。”现在这个小孩子落在藏云间，而且力量尚小，不管道求道还是方恩清都还可以克制他。只是想此，方定鹤对是否该痛下杀手还有疑虑。
“或者我们还不得不除掉他。”方泽鲤看得出方定鹤还下不了决心。倒是别看方泽鲤年纪还小，比起方定鹤他绝对城府更深一些。他还知道方恩清也不会下手杀一个孩子，“反正恩清这么心软是下不了手的。杀了那小子，行栀子和行无为也会马上针对上藏云间。”
“道求道并不是藏云间的人。”方定远提醒他们，意在把矛盾化为魔修和仙修的。
三人便开始合计着更妥帖的方法，此时方恩清已经清醒的消息打断了这次小会。
从他们在的房间要去方恩清的房，是从楼的一边绕一圈去另一个边，顺序经过方定远，方定鹤，方泽鲤的屋子。在经过方定鹤屋子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方定鹤有个毛病，关门关不紧，他随手关门都会留条缝的。所以很容易单从房门看出来方定鹤经过了哪里。这一层楼原本只有他们四个人住，属下很少上来，所以除非他们互相串门，否则方定鹤房门开的那条门缝永远不会有人纠正。而此刻方定鹤的房间房门紧闭。恰巧这三人都心思缜密，想到三人一天里都在楼下活动，开小会的时候走的是房间一边的楼梯，也就是说今天为止他们三人都还是第一次经过方定鹤的房门。而方恩清他一直昏睡在自己房间，道求道来到藏云间后就一直寸步不离他师弟。再可能经过的人就只有夏无言和夏小天，三人正讨论了夏小天的可疑，看到这关得严丝合缝的房门，全都觉得蹊跷。三人彼此相顾，最后都用眼神示意剩下两人必须得进去看看，可能人还没逃走。
然而屋内没有人，方定鹤环顾了下自己房间，回头询问身后的方定远，方定远摇头表示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进到里屋，方定鹤扫视了一下桌上零零散散的文书，果然有被翻找的痕迹，而且那人还是个办公老手。不同类别的文书放成不同摞，看完的在左，没看完的在右，这些都不成问题，就连他昨晚看过的最后一本放的位置也一点不错，可是他不会把文件叠得那么整齐。和他开门留缝的习惯一样，他摞纸的习惯也是参差不齐。他没有“规整”这个习惯，他做所有事情都习惯性留下微小的瑕疵，这也是他尊重方定远的原因，方定远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纠正。“被动过了，只能是那两个人。”
三人疾步赶去方恩清的房间，本想告诉方恩清他带回来的两个人可能不对劲，进门却正撞上夏无言和夏小天都在屋里。方泽鲤年纪小，是三人之中最沉不住气的，揪住夏无言就开始兴师问罪。现在方恩清和道求道都在场，自己这边又证据充分，完全没有打草惊蛇的问题。他比夏无言矮了小半个头却完全不输气势：“魔修的，你们两个奸细已经败露了。”
夏无言笑眯眯得对这来者不善的三人作礼：“我们不过是打扰府上一日，怎么就成奸细了呢。”
“恩清，你快杀了这两人。他们是魔修的奸细！”方泽鲤懒得解释什么，他本来就对魔修恨之入骨。
“这我可就听不懂了，这仙人把我们看得比贼还紧。”说完还给道求道陪个笑，“我们都去不了其他地方，怎么当奸细啊。”
“我刚说了你们出门了么？”方泽鲤现在更是肯定这个妖精肯定搜查了他们房间。
“欲加之罪！”夏无言发觉这三人并不好应付，还是少说话为妙，他故作气愤地退到窗边，看看这些武修还要说些什么。
“恩清，我也不怕当着他们的面说了。我的房间今天有人进过了，桌上的文书被翻过。”听方定鹤这席话，夏无言心里打鼓，要是揭破，就不得不走为上策了。
“而且，这个小孩子的红发足可以说明他和魔族魔王有关。”这时候方恩清才注意到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红发小男孩。小男孩留着自然卷的短发，面上没什么表情。这些人谈话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即使这些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旁若无人得立在原地。
“这孩子，吾并未见过。”方恩清觉得蹊跷。
“方大侠，方大侠，是这样的。这是我在魔宫认的干弟弟，存在感比较低。其实我们在巷子里说话的时候这小子就站在我旁边。”
夏无言感觉怎么样都圆不了谎了，他现在只能期望方恩清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能给自己糊弄过去，何况他说的也是一半事实。“恩清会没注意到一个小孩子？你这慌撒得技术未免太差。”方泽鲤立马提出质疑。夏无言其实内心已经默默认栽，这小子做事情怎么就那么不仔细呢。或者说，这帮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细致呢！
看方恩清也不知道这个红发男孩的底细，方定远突然觉得这件事已经远比刚才想的更复杂。他走到道求道面前突然示意，抽出道求道腰间的佩剑，夏小天刚前脚迈出准备逃跑，方定远已经一手抓住小孩子的衣襟，宝剑架上这孩子的脖子。他看见小孩子乌溜溜的眼中闪着一种名为惊恐的光，小孩的眼睛本来就比常人大，慌乱的神色他看起来更加不忍。原来方定远在杀孩子的时候也会踌躇。
方恩清见此，连忙下床要去阻止，他才刚清醒手脚都还没利落，说是爬下床其实是一只脚勾到被子摔倒在地。道求道忙把方恩清扶起来，他其实早看这红发男孩子诡异，不过这小子一直在稀释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就没理会。
方恩清一边在师兄的搀扶下站稳一边出言制止方定远：“只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痛下杀手。”
“这可能就是下一个魔王。”房里唯独方泽鲤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小孩。夏小天听方泽鲤这么讲竟然抬头狠狠得瞪他。看这孩子要吃人一样的怒火，方定远又狠下决心要把这小孩手刃了。
而此刻方恩清先一步上前，只手握上长剑锋利的刀刃，夏无言见此一幕已经无法伪装脸上轻浮的笑，倚着窗准备看起好戏来，整个神态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原本还怕夏小天会在方定远手里送命。毕竟看到夏小天露出凶恶，方定远就明显把剑锋更进了一寸。然而方恩清却做出这种有意思的举动来。
方定远并没有因为方恩清的威胁放手，他此刻主意已定，如果方恩清执意阻止也只是让他们三人平添寒心罢了。“方定鹤，当初你我走到一起，所谓何事？”方恩清握着剑锋向方定鹤发问。
“为了被氏族抛弃的武修。”方定鹤也在那里动容，他突然明白定远的剑刚才为何停滞不前，方恩清此刻又为什么要拼命救这个红发男孩。“对于这些魔修我们是否也要施行人道？我不知道，恩清，我对你们两人的决定无法抉择。”
方泽鲤恨不得此刻的剑是在自己手上，看着自己尊敬的两人一个心软一个犹豫，他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们残害我武修，就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就要被放过！”说话间还掀落屋子里一副茶具。
“小弟弟，这话不能这么说吧。我们虽然是魔修，可是其他魔修也欺负我们啊。难道不是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夏无言此刻笑盈盈，他看这一层层错综复杂的表情，这些人内心交织缠绕的纠结的让他来了兴趣。他更想把事情搅得复杂不可，这方恩清是仙修，他哪里会站在武修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他的仁慈之心，怕是会带着这些武修一直停步不前吧。“我顺便告诉你们吧，这大叔手上的，可是当今魔王行栀子哦。”
夏小天这时候脸上才带上表情，不再刻意隐藏存在，他首先鄙视了这损友一眼。方定远此刻哪里还讲什么仁义，最想歼灭的魔王如今就在自己手上！他更用力使刀，偏偏方恩清仍旧执迷不悟，将小孩子硬生生从钳制下剥离出来。
看见方恩清拼命护着这个魔王，连方定鹤也无法理解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恩清，你没听到么。你现在抱的已经不是什么孩子。他就是魔教现任教主行栀子啊！”然而方恩清就是不撒手，冷冷得说：“既然是魔王，那就该堂堂正正打败。”
“哼，你打得过我么？”小男孩清脆的童声。话虽如此，行栀子，也就是夏小天，此刻虽然能打败刚醒过来还没恢复精神的方恩清，却敌不过正常状态的方恩清。他被“林”氏降的神耗去了大半功力打回原形，别说是像方恩清这样的高手，就算是方定鹤这种厉害些的武修也能简单让他送命。也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潜入藏云间失败，刚还差点死在一个武修的手上。只可惜藏云间阁主太老实，即使知道自己是魔教教主也固执得要留自己一条活命。他怎么看这阁主，也是傻。
就在行栀子盯着眼前放大几倍的脸琢磨的功夫，夏无言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内心激动。“很好！好戏，实在是精彩绝伦！”他此刻乐在其中，甚至觉得自己被感动到要鼓掌致辞的地步，仿佛一台戏剧正在由自己落幕。借着窗户直射进的阳光，他背后如神显现，此刻的他如同一个王在向整个房间发号施令。他这个王的规则是什么呢？别人必须遵守，而自己不能。
“那么，我也在此放过各位一命。”还没等这些人明白过来他突然要表达的意思，夏无言笑得更深，只向方恩清解释，“因为我要放过他们，所以他们现在必须先放过我们。”
“除了我亲爱的兄弟行栀子……”
“全部都不准动！”一声令下，房间似乎被一阵风雪横扫冰冻过一般，即使是仙修功底深厚的道求道，也被这句言噬逼迫得无法动弹。就更不用说剩下的那几人，根基最薄弱的方泽鲤居然被这句话震慑在原地，额头渗出细汗，他的内心正在做着不可名状的斗争。
行栀子趁机挣开方恩清的怀抱，虽然此刻他尚且有点疑虑，然而现在不逃怕是不会再有机会。他得在这言噬的控制时间之内逃出藏云间。
而夏无言却在原地静静欣赏这个房间的杰作，三个手下刚才复杂的表情还能找出一些微妙残留的痕迹，对于他们老大的“背叛”他们是否想得明白？他觉得自己是真正明白了方恩清的每一句话，而这每一句话都给他内心带来如沐春风般的欢愉。此刻方恩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正是怀抱着某人的样子。夏无言在方恩清面前半蹲身子，牵过他的手自说自话，“方大侠，多谢款待。”说完还留恋着这张他实在中意的脸，用食指仔细摩挲起脸颊边缘的线条来。
迟迟不见夏无言踪影，行栀子意识到这小子刚才原来是在发疯。要是等言噬时间一过，夏无言就要落到武修手里，于是他又不得不回头。而正巧撞见房里活色生香的一幕，对于慌忙回返正在逃命的人来说，这一幕实在看着烦心。小男孩皱眉催促：“唉，言噬的时间就要过了。”
只是夏无言还对方恩清恋恋不舍，他最后亲吻一口，笑着说：“这次言噬才不会有问题。”其实他吃不准自己能控制这些人多久，跟着行栀子出门逃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朝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