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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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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找了个澡堂子,单独要冷水泡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神来,在澡堂伙计诧异的眼神中走出澡堂,准备回客栈。一早撒了个小谎就溜出来,玩了这么久才回去,不知道紫电他们要怎么编排我呢,估计不是要抽了我的筋就是要剥了我的皮,啧啧,想想就怕。磨磨蹭蹭边走边想对策,不知不觉就到了客栈。
“啥?走啦?!”不亚于晴天霹雳啊。老林给我留了一天的房,还留了个包裹和银两,带着众位兄弟姐妹先闪了。让客栈伙计带话给我,说是临时有急事先行一步,明日客栈刘老板有一批货物托顺风镖局护送到梁郡,他已经跟刘老板和镖局打好招呼了,带我一程,到梁郡跟他们会和,如果到时候没有遇到他们,就让我想办法去上都洛阳。
一个人在街上转悠,那种久违的被遗弃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心里酸酸的,眼泪就管不住流下来。一直以来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学着坚强了,但是面对被抛弃的境遇终是无法释怀,似乎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被抛弃的命运,是上帝偶尔的失误还是我的确做错了什么。
“咦?恩人!”似乎有人在叫谁。切,当街报恩还那么大声太有炒作嫌疑了。
“小恩人!”一只热呼呼的爪子搭上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是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后面还跟着个很眼熟的妇人以及几个高高壮壮的护卫。
大概看到我脸上的泪水了吧,那女子愣了一愣,随即甜甜地笑着说:
“小恩人,怎么越叫你走的越快呢。怎么,不认识我了。”
嘿,碰到熟人啦。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几圈就汽遁了。
“呃,记得!记得!姐姐长的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忘记,哈哈。”正是那个被我错认成鼻涕杨,先被人调戏又色诱一只狐的色女,我怎么会忘记呢。
“当日姑娘跟……那位,那位侠士离去,让兰欣心中十分不安。今日能在锦翎巧遇恩人也是缘分,说什么也要让兰欣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那酷似鼻涕杨的女子眨巴着杏仁眼望着我,里面写满了“我很诚恳”。
哟,瞧我这个狗屎运好的,简直没法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不过按照礼仪好像该客套一下。
“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词到用时方恨少啊,我随便拽了几句。
“恩人过谦了。哦,兰欣家就在前面不远,还望恩人赏光去家中做客,让兰欣得以报答恩人救命之恩呢。”
“不用这么麻烦的,”你干脆利落多给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之类值钱的东西不就ok了,这些东西比到你家做客更有吸引力啦,我暗自腹诽,可又不敢明讲,“啊,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沿途卖艺耍杂耍的,今天因为些事情耽搁了,杂耍班子撂下我一人先走了。这不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去梁郡跟他们会和呢,哪有时间去你家。”我挤眉弄眼拿腔拿调给她提示,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那……,”她沉吟。
嘿嘿,看来有戏。
“那……眼看天色将晚,望姑娘赏脸移驾醉江仙,让兰欣做东请姑娘一餐晚饭可好?”
咣当,希望破灭了。你说她怎么就是个榆木脑袋呢。算了,反正能好好吃一顿也不亏本,晚饭正没着落呢。
我假意推让了下,最后拗不过她,跟着她们一行人大摇大摆去了醉江仙。
大老远的,掌柜带领着小二就迎了出来。
“大小姐肯屈尊前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掌柜一副卑躬屈膝谄媚奉承的奴才相,看得我真想赏他一脚。
尉迟兰欣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点点头,携了我就往里走。
那掌柜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给小二使个眼色,又屁颠屁颠跟上来。
“不知大小姐今日是……”他暗自打量我。
“今日宴请我的小恩人。”尉迟大小姐终于开了金口,“尔等可要将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休要怠慢了我的小恩人。”她含笑看着我,轻轻拍拍我的手背。
“那是定然!那是定然!”掌柜陪着笑点头哈腰,“大小姐这边请!还是给您常留的迎兰轩。”
掌柜口中的迎兰轩是醉仙楼最顶层一个临窗位置极佳的豪华包间,装潢的典雅大方。
尉迟兰欣拉我落座,茶香氤氲间听小二报菜名,一长串的菜名或喊或唱的从小二口中溢出,我能合上拍子但是愣没听懂几句。所以当尉迟兰欣让我点菜的时候,我把主动权交还给了她,看她这么大派头,应该不会对我这个恩人小气吧。
尉迟兰欣没有再推让,询问了我的忌口后便熟稔地点了菜。等菜上桌我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细心和用心。满桌菜没有重样的,荤素冷热干稀咸淡搭配的堪称完美,真不愧是大家的千金啊。心中不由对她增加几分好感。
“恩人别愣着啊,快尝尝菜合不合胃口。”她招呼着,开始往我碗里夹菜,“来,试试这个!这个是XX山深处XX树雨后生出的野菌为原料,先炝炒至三分熟,然后再……”她边给我夹菜边介绍讲解,殷勤周到。吃了会菜,她又说无酒不欢让掌柜拿几坛窖藏好酒。我一再推脱不会喝酒,最终两人相互妥协,要了一壶醉江仙自酿的花果酒。这花果酒酒如其名,有花的芬芳和果的馥郁,喝到嘴里甜中有酸还带着丝酒的辛辣,十分爽口。
刚开始还是她给我到一杯我喝一杯,后来嫌麻烦,我就自斟自酌,好不惬意。
不过,谁说这花果酒不上头来着,我还没有把那个说话不负责任的人给揪出来呢,眼前尉迟兰欣放大的笑脸就已然变成两个、三个、很多个。
“恩人……恩人……”她的呼唤也变的忽远忽近,我很想提醒她不要吵了,但是头突然一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重重地扑到在桌上。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堆香砌玉的软床上,跳动的光扰得床上熟睡的人儿睫毛轻颤。
我费力地睁开眼又迅速闭上,太阳光晃地睁不开眼。抬手遮挡了下肆无忌惮的阳光,我坐起身环顾四周。
一笼翠烟似的轻罗幔帐高悬,身下床单被褥桃粉片片,绣着芙蓉如意图。床头案几上置了一张古琴,旁侧的香炉青烟缭绕,满室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靠墙摆着桌椅书案,简单却精致。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我起身下床,走到桌前想倒杯水来喝,茶壶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门外匆匆忙忙走进个样貌周正的年轻女子。
“哎呀,姑娘醒啦!”她满眼含笑地跟我打招呼。
“哦,醒了……”我有些不明所以,端着茶杯的手不知该送到嘴边还是放下。
还是那个年轻女子来解了围,她上前拿下我的茶杯放回桌上,笑道:
“姑娘宿醉,此时定然饥渴了,我家小姐早备了饭菜在外间候着,只等姑娘醒转。让奴婢们先伺候了姑娘梳洗可好?”她虽然是问句,却丝毫没容我答复,拍拍手,几个同样装束的小女孩捧着青盐、钵盂、毛巾、脸盆、衣物等等东西鱼贯而入,在我面前排成一排。
我傻乎乎由着她们一番摆弄,终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了,偷眼向铜镜中瞟去,吓了一跳。
镜中模糊印出的女孩是我十一二岁时的模样,但是比那时候清瘦。小小的瓜子脸,柳叶弯眉,单眼皮的眼睛即使在大笑的时候也会显出些轻愁,高鼻梁翘鼻头,芙蓉唇。自从到古代,我还从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此时看来仿佛面对着一个古装装扮的“返老还童”的另一个我,昏黄的镜面透出莫名的诡异。
午饭是在尉迟兰欣闺房的外间吃的,因为我直到中午才醒,所以早饭直接跳过了。吃过饭后,我提出要回去。尉迟兰欣说:
“不用回客栈了,我已经派人把你行李取来了。”
我一听就急了:
“我今日还要随镖局去梁郡跟师傅他们会和呢,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
尉迟兰欣还是一派和气:
“红姑,我已告诉客栈老板接你到我府上小住,日后若想跟你师傅会和,你只消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安排马车护送你前往,不比跟着镖局担惊受怕餐风露宿的强?”
想想也是,哪能放着大好的福不享去自讨苦吃呢。不过这尉迟小姐也真够能耐,一夜间就已经掌握了我这么多的情况。
她将我安排在她住的兰芷轩,说是同为女孩子,住一处方便姐妹间说些体己话。我没什么意见,反正只要是好吃好喝伺候着,最后等我待腻歪了派车送我去洛阳跟老林他们会和就行。
转眼在护国公府已经住了差不多有三四天了。这个“护国公府”还是从一个小丫鬟口里听到了,当时她那个自豪得意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是尉迟家大小姐似的,我憋笑差点憋出内伤。尉迟兰欣让我不要单独出府,除非有她陪着,说是为我安全着想,这个我能理解,但是她家这么大,她却告诉我只能在她的兰芷轩玩耍,不能到处乱逛,这个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这天,我实在无聊,甩掉了跟屁虫似的丫鬟,从一处矮墙爬了出去。或许因为我穿了侯府丫鬟的衣服的缘故吧,一路晃悠竟然没有人管,不过时而有丫鬟小厮打声招呼,叫我帮忙搬搬花盆,提提果篮什么的。看了几处庭院,规制都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继续转悠,反正我是路痴,找不到回兰芷轩的路,只有一直往前走。我相信地球是圆的,所以最终我肯定会再次回到起点。
走到一处三岔路口,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正在思考中,风过也,眼前一片殷红芬芳,抬头一看,原来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问题解决了,我故计重施,偏腿越过院墙,冲进灿烂的杏花雨。
一眼望不到边的杏花树,树树繁花似锦,枝枝艳若明霞。踩着脚下薄薄的一层落花粉毯,望着头顶厚厚的团团红色云朵,那一刻情不自禁狂摆了好几个芙蓉姐姐的pose,然后怪叫着在树丛中奔跑旋转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浪漫璀璨。
忽然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了。我赶紧找个高大浓密的树嗖嗖爬了上去。那人走到我藏身的大树附近就停下了,辗转数步,低声吟道:“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枯荣世上人?”然后是无言的叹息。那声音很年轻浑厚低沉充满磁性,好似一只微带薄茧的大手轻柔地拂过脸庞,令人心旌神摇。我实在忍不住,透过繁复的花朵向下看。
只那一眼,我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那是个二十多岁给人感觉很man的青年。身材高大,身形修长匀称。淡青纹饰的月白长袍剪裁得当十分合身,更显体格的健美风韵。裸露在外的皮肤呈小麦色,额头光洁饱满,两道浓黑的剑眉斜飞如鬓,眼睛不大,单眼皮,但是黑亮似寒星。鼻梁高直挺拔,嘴巴大小厚薄适中。束发至顶,插根蟠龙白玉暂。他抬手拈花,半是思索半是感慨。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是停止的,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个,虽然他看不到我,但我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他。什么叫一见钟情?那就是一眼看到的这个人达到你对梦中情人要求的百分之九十及以上。我想我被雷到了,多么的幸运又是多么的不幸啊,我的世界开始摇摆。花枝随着我的动作开始簌簌发抖,更多的花落下了,我看到他警惕地抬头,心紧张地快要窒息了。
“谁?”他问。
我正准备坦白从宽。
“我!”我头顶更高处的花枝上跃下一个人,恰好落在无名帅哥的面前。
“殿下!”他似乎吃了一惊,俯身欲行礼。
“此处只你我二人,虚礼就免了。”那个被称作殿下的人笑了声虚扶一把,说道。
说完还貌似无意地抬头向我藏身的树枝看了一眼,看清他的相貌,我差点一头栽下去。
“没想到端木兄也有这般闲情逸致赏花游园吟诗作赋,好一个‘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枯荣世上人?’哪。”
“草民惶恐。不过是一时触景生情,让殿下见笑。”那个无名帅哥嘴里说的诚惶诚恐,却昂首挺胸,神态自若。
“既然感慨人生无常,端木兄何不趁年富力强之时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曾祖遗训不敢不遵,更何况,草民本无心功名,久居山野整日闲云野鹤惯了,到觉得放马行猎的生活更适合草民。
“哼!说来说去不过是不愿帮本王罢了。”那个被称作殿下的人冷哼一声拂袖前行。
“草民不敢!”无名帅哥笑笑,随行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