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旧约》流年思

24、第二十四章 不可能成功为什么还想做

　　闷热的空气简直能让人感觉到粘稠的张力，由加奈吵着要抱“大五郎”，不二周助一直坚守阵地不给她。超市里有空调她抱着也无所谓，但外面简直热的都不像话，这只熊就像一件厚厚的棉袄。现在他的状态只能以“汗如雨下”这四个字来形容。要她抱半路就得出汗出到虚脱。到时先不说又得抱熊又得背她了，万一因为中暑而引起什么并发症，那不就交代了她么！交代了她就等于交代了裕太，那他就不用陪床了现在直接去找一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不二学长，天这么热是不是台风要来啊？”由加奈突然冒出一句。“你为什么这么想呢？”不二周助漫不经心地问。“天很热就说明云很厚，而且很潮湿。热了这么久了，肯定要下暴雨啦。”说好的台风天并没有来，这充分说明了由加奈的乌鸦嘴程度远不如在任何方面都称得上天才的青学不二。闷热的天气一直持续到由加奈住院结束，也丝毫没有改观。天天还是闷热而粘稠的空气，连不二周助都快热得蔫下去了，从一日三餐减到一日两餐，但是经过由加奈的精密计算不二周助现在的食量也就是平时的三分之一，也就是相当于一天一餐。由加奈感觉很奇怪，平时不二周助算是比较能吃的，就是吃相很斯文让人觉得他很有贵族气质，但是很正常嘛，天天参加体育社团的活动，就算不这样他至少也是个男生，十四岁又是骨骼加速发育的时期吃得多才是正常的，这么说来他平时吃的就够少的现在居然还减量了。
　　当然由加奈仍然没问出口，不二周助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更不会解答。
　　天天不得不顶着粘稠的空气上学，但是由加奈还是挺开心。这都得归功于能言善辩的不二周助。因为如此她向不二周助学了许多新词汇。《小王子》毕竟只是一本童话书，不二周助是真人，功能齐全，绝对比《小王子》来的实惠。不二周助就相当于“新版日语移动词库+移动书库+32G大容量存储U盘”，而且还附带做饭的功能。至少学会了和人说话而不是和外星人说话。周围的同学也没有压力的认识了一大半，除了她前桌的前桌越前龙马——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他的名字。这个人很不爱说话，目测与周围同学对话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句。连他边上的人都这样，离得那么远她自然是分不到十句里的一句了。除非是她的笔一直滚到他的脚底下需要他帮忙捡，她也不太想跟他说话。
　　由加奈不知道有乐极生悲这个词。就是老天这种不长眼的东西在你开心得手舞足蹈时猛泼一盆凉水下来给你降温。由加奈更不知道，想当年【也就是前段时间】不二周助遇见了她，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找了整整七年的小哑巴孤女，心里高兴得就差一人一把给见到的每个人发糖吃【喂喂是找到新娘要发喜糖么？给我来一份......】了，但是老天不长眼地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冲他怒吼：混蛋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是给你的吗！不二周助这才看清楚原来小哑巴不是给他的，是老天给他弟弟的，无可奈何是一方面，心里当然也在怒骂老天才不长眼。
　　由加奈虽然是在所谓的“教会学校”上小学，但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教会学校。这种学习其实性质和圣鲁道夫学园差不多，就是比它有更系统的圣经课。所以由加奈接受了正统的法式教育，所以在知道“法兰西精神”自由博爱平等，还是有一定对爱情观的认识的。不过圣经课的确影响了不少人，比如由加奈的好几个朋友就打算毕业以后到圣母院去做修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主和圣母，要做像Mariamne【玛丽玛德琳，最早的基督教女传教士】那样的女人。由加奈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并非没有主见。她是想找到“Fuji Syusuke”这个人，然后自己找自己想要的爱情。所以法国少女必然和大和抚子是不同的，在由加奈的眼中一年四组那个一看就在追越前龙马的女生成功的可能性低于50%......
　　由加奈想告白，她在积攒勇气。
　　告白的话，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由加奈说实在的简直是胆小如鼠，像一枚人见人爱捏的软柿子。想当年江户时代是有多少英雄好汉折在黎明之前，她安慰自己，即使是真田幸村也不免有一天会被绊马索绊倒摔到泥地里啊！想来谁都不会猜到看起来敏感细腻的由加奈会有这么宏大的心理活动，还是说名人事例对她自己比较有说服力，连江户好汉都会被绊马索绊倒，她被一句话绊倒大概也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了。她在之前自我安慰的说法是：拿破仑还有滑铁卢呢，我一个小卒子连河都过不了，失败也是正常的。
　　其实还有各种备选方案：工整的书信一封。
　　由加奈背着书包往家跑，大主意定下来了就注意细节就好了。由加奈其实很坚定，即使有人拿水果糖诱惑她她也不会动摇的。跑到家门口她才喘口气，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在玄关观望了半天，找了一下周围的痕迹，不二周助应该是回来了。由加奈心里很奇怪，虽然是特别选了周五的日子来做这件事，但是平日里不二周助应该参加社团活动啊，句末语气助词真是一脸杀气，万一被罚站甚至跑圈怎么办？
　　请让我们给不二周助一个绰号——“神算子”，虽然他数学烂得无以复加。每次多科成绩都傲人的高挂榜首彰显他大无畏的智商，数学这唯一羞于见人的学科就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虽然不会像由加奈，乾贞治那样直接算概率，但是他会读人的表情，尤其是由加奈这种藏不住事儿的脸，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告白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总得两个人心照不宣。不二周助是誓死不挖弟弟的墙角，所以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如同壮士断腕的决策。
　　因为相遇的时间地点和身份都不对，所以这场相遇就已经开启了离别。那为什么就又不能擦肩而过呢？
　　“壮士断腕”是个很符合不二周助现在心情的词语，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想到。这个词原来是指壮士因为手上中了毒箭防止毒液蔓延到全身而下定决心砍掉整条手臂，是为了顾全大局而舍弃小利的行为。在不二周助的价值观里，不二裕太才是大局，他和由加奈都是小利。所以说不二周助也并不是完美的人，他很多时候都很自私，只不过不是为自己而自私。
　　而且由加奈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毒，是戒不掉的，除非有类似坚定的决心。因为每看到她一次就会蔓延得更深一层。但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能奢求，也永远觉得是最好的，他想站在哥哥的角度去看由加奈，但他不能做到自己对她完全没有私心。
　　即使拉上窗帘，夕阳居然还是有些刺眼。就像再怎么努力也躲不掉她无孔不入的样子。不二周助用手把微微有些酸涩的眼睛蒙上。
　　由加奈最怕的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明明已经积攒了整整三天的勇气，她连教室门都不敢乱出怕把这点勇气弄丢了，可是快到不二周助的房门前这点可怜的勇气又像潮水一样退走了。简直是不知道被什么吓跑了。不知是谁说过，想要翻过这面墙，先把帽子扔过墙头。由加奈在勇气退完之前切断了退路——她敲了敲他关着的房门。
　　“请进。”
　　真是商业化的感觉，由加奈为了抑制自己的颤抖而咬紧了牙关，但是她几乎听得见牙关扣得声声作响。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理由，由加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用手一拧门球走进去，屋子里很是昏暗，窗帘什么的拉得很严。她走过去，不二周助坐在床边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嘴角线条不再暖和而温柔，抿成了一道冰冷坚硬的折线。
　　“学长很困吗？”由加奈在这种昏暗封闭的屋子里更难受了，“打扰学长了。”然后就是个九十度大鞠躬。“没关系，我没有想睡觉，只是有点累。”他抬眼看向她，“有事么？”“......学长，我......”由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慌乱之中她想起来那封信，手忙脚乱还差点掉到地上，慌慌忙忙把它交给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沉默了半晌，“能帮我把窗帘拉开么？”由加奈很听话地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夕阳的暖光投射进来，似乎刚刚还冰冷的房间变得暖和了许多。由加奈回看他时觉得有点奇怪。即使是暖光镀在他脸上也没给他平添半分血色，似乎是在昏暗的房间呆的太久，唇都苍白得像脱了水。
　　不二周助连信封都没有拆开，又把信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由加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误解了？”
　　由加奈不明白不二周助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不二周助看着她还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几乎不敢再去看她。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当一个好哥哥，而不是好的恋人，而在学校是一个敬职敬责的陌生人，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一样。
　　“你是裕太的女友，是不能背叛他的。”不二周助想以理服人，但是遗憾的是由加奈不懂他的道理：“女友不就是女生朋友吗？这和一般的朋友有什么区别呢？”不二周助没办法和她这个法国人解释日语语法，也只能说：“现在我是你哥哥，妹妹和哥哥是不能在一起的。”
　　由加奈似乎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态度了，但是还是在努力寻找他话里的漏洞。如果被茧束缚的太紧，蚕只会努力想挣开，即使不会成功，但是心理上仍然存在侥幸。由加奈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了，眼泪冲得鼻子酸痛难忍，只是为了那一点点成功的概率她想搏上一把，就像即使只有1%获胜的概率也会在赛场上坚持下来一样。
　　“裕太学长也是我哥哥呀。”她只是小声说，气息有些短促，已经有了些许嚎啕的征兆，只是不太明显。“由加奈......我只能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二周助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他的数理逻辑本来就是糟糕透顶的，在这种低压心理的控制下只能说是语无伦次。他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的，只是他晚了一步，他早了一步。就因为错过了一瞬，却只能守望一生。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蒙着被子大哭一场，但是他不能，忍受是痛苦的，他也觉得忍不住要声音发抖，因为眼睛已经饱和到酸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我......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他强抑制住声音的颤抖，用手攥紧被单。这是最后的杀手锏，死了她的心也死了自己的心，欺骗着自己就这样过去。他不想用这样的办法，但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他不得不牺牲掉自己和她。
　　由加奈看了他半晌，呆呆的，即使眼泪流到脸上她也没有注意，没有擦。
　　“我......我知道了。”最后的语气助词还是压抑不住哭腔，她转身离开前，做了一个他熟悉的90°大鞠躬：“学长要幸福呀。”
　　不二周助看着她有些寂寥的单薄背影，想伸手安慰她一句，却害怕自己控住不住。
　　我......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她就是你。
　　后半句是注定要被埋葬在心里的，不二周助听见门轻轻地响了一声，那颗压抑已久的泪水不期地滑落到脸上，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