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玉宇》泽寒

2、第 2 章

　　楼宇能来找琼玉的机会很少，但每月总能见上一两次，时间总是定点的，不是初一就是十五。

　　琼玉知道楼宇什么时候会来，已经不用天天漫无目的等，但他还是习惯了呆在老槐树下。

　　风和日丽的时候他就坐在树下看楼宇送他的书，这些书都是楼宇瞒着他父亲偷偷藏的，是些非常有趣的书，有讲神仙的，也有写鬼怪的。

　　下雨天的时候琼玉就撑着伞守着老槐树旁边一棵新植的小松树，松针尖尖，青翠欲滴，这树是琼玉和楼宇一起种的。

　　小松老槐相依。

　　琼楼玉宇为伴。

　　就这样简简单单无忧无虑，他们一起度过了十岁，迎来了十一岁。

　　这日，琼玉照理窝在老槐树下。

　　烈日催人眠，琼玉躺在树荫里脸上搭了本书睡得正香，不知有人走近…

　　“开心——”楼宇中气十足的对着琼玉吼了一声。

　　“啊，干什么？”琼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脸上的书也掉到了地上，“死高兴，你作死呢，吓死我了！”

　　“欸，开心，我就喊你一声，你有必要对着我张口就说出三个死字么？”楼宇将手里的一包芙蓉酥塞到琼玉手里，“亏我还想着给你送芙蓉酥。”

　　琼玉笑着拆开纸包，捏了块酥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下次不乱说了。”待把嘴里的东西都吃干净了，琼玉又问：“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娘不来上香，你怎么跑出来了？”

　　楼宇贼兮兮的对琼玉小声说：“今日府里忙，我爹没时间管我，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你不怕被你爹发现又挨罚吗？”

　　“没事儿，小小跟大大守在我书房外呢，我都告诉他们怎么应付了，我爹应该也顾不上去看我。”楼宇说。

　　小小跟大大琼玉见过一次，就是那两个一胖一瘦的小厮，胖的叫小小，瘦的那个叫大大，多奇怪的事儿，体型与名不符啊！

　　“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儿？”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琼玉收起芙蓉酥，拉着楼宇七绕八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方来到一个大荷塘边上，七月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印日荷花别样红的好时节，清风带着一缕荷香萦绕在鼻尖，十分清爽宜人。琼玉脱了鞋，将裤腿高高挽起踏入池中，池中的鱼儿被入侵者惊得四散游去。

　　“开心，你小心些！”楼宇站在池塘边上急急的说道。

　　琼玉迎着阳光抬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睛对楼宇说道：“你杵着作什么？下来啊！”

　　“啊？哦……”楼宇慢吞吞的将鞋脱了，学着琼玉挽高裤脚，小心翼翼的踩进池塘里。

　　琼玉看着楼宇慢慢朝他走来，笑道：“欸，高兴，你这样真像个大姑娘似的，娇滴滴的……”

　　“……你才像大姑娘。”琼玉话还未说完就被楼宇截了去，楼宇被琼玉一句话给刺激了便紧走几步，不防脚下泥滑一时不慎“哎哟”一声，跌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救……救命啊……”楼宇在水里一阵扑腾，折断了旁边好几枝开得正旺的荷花。

　　“你真行~”琼玉过来将楼宇拖起，“就这么点水把你吓成这样……”

　　“去什么地方玩儿不好，偏要来这个稀泥塘里……”楼宇抹了把脸，又扯扯一身泥衣服，“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看、看、看我衣服都脏了…哎呀脏死了，啊，还有臭味儿……”

　　楼宇叽叽歪歪的念叨着，琼玉拉着楼宇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过了一会儿才歉意的笑着：“呆会儿，我帮你洗洗就好了。”

　　“你洗得干净吗？”楼宇问。

　　“嗯，洗得干净！”琼玉很肯定的点头，说着撒开楼宇的手，猫着腰轻走一步…

　　“干什么呢？”

　　琼玉两只小手猛的朝水里一抓，一条小鱼就被琼玉捏在手里挣扎着，“看！”琼玉开心的将鱼举到楼宇面前：“抓到了！”

　　“真厉害！”楼宇第一次见不用钓就能将鱼抓住，忙伸出手：“给我给我！”

　　“你拿好了啊。”琼玉将鱼拿给楼宇，楼宇急急忙忙接过，小鱼儿得了空隙跐溜的从楼宇手指缝里滑了出去，“哎呀，跑了。”楼宇伸手在水里瞎摸一通，鱼没有摸到，摸了两手泥！

　　“笨！”琼玉哼一声。

　　“你才笨。”

　　“高兴，快点…在那边……”琼玉指着一片荷叶下。

　　“看到了、看到了。”

　　“哎呀，你轻点……被你吓跑了……”

　　“是你让我快点的，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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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的琼玉楼宇，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犹如一泓澄澈清亮的净水，不掺一点杂质，彼此干净透明，单纯简单…

　　楼宇玩过了头，忘了时辰。待回到家时已经临近黄昏，守在楼家后门的丫鬟小翠急得直跺脚，看着那蹦蹦跳跳的小祖宗出现在拐角，小翠才松了口气，迎上去：“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弄成这样了？”小翠看着泥猴似的楼宇，忙抱着楼宇溜进府里。

　　“我爹有没有发现？”楼宇玩的晚了，没来得及让琼玉给他洗衣服，现在身上又湿又难受。

　　“老爷忙着没发现，但可把奴婢急坏了。”小翠也就十五六岁，苦着一张脸，“您说只偷偷出去一会儿，您可倒好，一日不归，奴婢的心都被您吓得快不会跳了。”小翠是楼宇的贴身丫鬟，日日看着年纪小小的楼宇被老爷看着读书写字，半点自由也没有，不觉有些心疼，今天才经不住楼宇软磨硬泡偷偷把楼宇放出去疯了一天。

　　小翠利索的给楼宇洗刷干净，正准备将脏衣服拿去浆洗，却从衣服里抖出了几条小死鱼，“呀，少爷，您这是？”

　　“这是今天本少爷亲手抓的！”楼宇坐在小桌边用着晚膳，筷子在碗上敲了敲，想了想：“嗯……送去厨房吧！”

　　“我的少爷，这鱼都死了好半天了呀！”小翠捧着几条小死鱼哭笑不得，“不新鲜的鱼不能入菜！”

　　“啊，这样啊。”楼宇跑了过来，捏起一条鱼左右看了看，“这是我辛辛苦苦抓的，扔了多可惜，要不晒成鱼干儿搁着吧。”

　　“好吧！”小翠乖乖捧了小鱼儿出去。

　　楼宇用过晚膳，亲自监工小翠将小鱼腌渍晒好，才回身去了书房将前几日多练的几篇字拿去给父亲过目。楼老爷可能今日确实是累了，满脸倦容，匆匆看过了，便放楼宇回房，并嘱咐楼宇早些睡。

　　快八月十五了，瞎高兴快一个月没有来找他玩儿了，兴许又被他望子成龙的爹爹看住了，不过他生辰的时候应该会来吧。琼玉生辰已经过了，瞎高兴下次来肯定会给他补上生辰礼物，所以琼玉得快些将礼物备下！

　　琼玉晚上睡觉时摸到了楼宇送的平安符。

　　第二天琼玉就寻了一串檀木手钏，又拿去请经常逗他玩的小僧人送去佛前开了光。琼玉将手钏捧在手心里，手钏的珠子一共二十一颗，颗颗圆滑透着檀香，只是这手钏似乎楼宇带有些大了，佛珠手钏颗数都极有讲究不可乱改。琼玉抓抓头发，想道：手钏不可以改，但高兴会长大啊，送给他长大了带也可以啊。如此说服了自己琼玉便开开心心的将手钏放在贴身衣兜里，等着八月十五来临……

　　琼玉的手钏没有送出去，楼宇八月十五没有来……

　　九月初一没有来。

　　九月十五没有来。

　　十月初一没有来。

　　十月十五……

　　十一月初一……

　　十一月十五……

　　十二月……

　　来年一月……

　　来年二月……

　　一年……

　　两年……

　　楼宇一直都没有来。

　　第三年，琼玉素昧谋面的爹来了……

　　琼玉离开了灵昭寺，这年他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