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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寒家主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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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府正庭的后院中,翠竹犹为茂密。白色烟雾缭绕着,是佛家独特的檀香之气。初九带着天下在小径上悠悠转转,片刻后,终是见到了江湖中人人或赞或贬的寒家主母,寒其月。
照着天下的脑回路,这人精都应该长得一副奸诈样(当然,老狐狸是特殊的,奸诈都奸诈得特别好看),然后,加之寒其月在外的名声为不择手段,那么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至少应该有着刻薄上挑的细眉,倒三角眼,血盆大口,怎么看怎么想抽她一巴掌又不敢上前的长相——
面前这位姐姐,你长得这么风雅似轻云蔽月,柔美若流风回雪,相当不科学啊!!
深受打击的天下捂着心口注视竹林间的人,眼瞅着她端坐榻上,一盏香炉,一架筝,内里白色袍子领口绣着金色梅花,外着一件紫色纱衣,简单的发髻束在脑后,举手投足都美得不似凡人。
于是,某人的大脑就像被不知名病毒蔓延了一样,成功死机。只留下嘴巴张合半天,复读道:“这、这、这……”
……
出来混,就不能把二缺属性稍微掩饰下吗?
座上的人见她如此,不咸不淡的勾勒出一抹浅笑,尚未说话,初九在一侧戳着天下的手臂道:“公子,这是我家主母。”
“主、主母。”还真是寒家之主。虽然刚刚猜到了,但现在经别人亲口证实传闻中不择手段的人长得这么好看,还是觉得很颠覆。天下艰难的点了点头。
寒其月打量了她半晌,作为有着门客三千的寒家之主,她的识人本领自是高明的,所以,一点都不难看穿面前这个外表正常其实根本没什么内涵的主应该是初入江湖的新鲜雏儿。唔,也不知是哪个门派能将一介姑娘毒害至此……
远在沧白门正纠结着要不要出门找寻天下的一干老顽童,齐齐感到胸口中了一箭。
端起惯意的笑,寒其月道:“不知姑娘远道千里来我寒府,是为何事?”微一挥手,遣走了初九。寒其月停下抚筝的手,执起桌上的一串佛珠,起身走下塌来。
天下咧开嘴傻笑:“在下傅天下。”
寒其月成功一怔。
……好名字。
“来此是……诶,不对啊,我不是姑娘,我是公子!”
闻言,寒其月失笑道:“看来姑娘的家教,与常人十分不同。”
虽然一说起家教这个问题我总觉得这人好像意有所指在骂家里那七个老顽童,不过还是要先强调性别:“我真的是公子。”
寒其月又笑:“姑娘来我寒府,究竟是为何事?”
……感觉和这人完全无法沟通的天下,与那双三月桃花一般的美目对视片刻后,直言道:“我来寒府,是为补剑。”
“哦?”寒其月一声沉吟,带着天下踱回桌前,示意她落座。随后又亲手为她斟一杯竹叶青:“你怎知我寒府能铸剑?这天底下铸剑门派何其多,最负盛名者应是多年前便消失江湖的笃剑派。”
“唔。”天下握着杯子迟疑了片刻。临出门前老狐狸交代了,若无大事,不可说明自己是出自沧白门。主要原因老狐狸如是道:为父虽人不在江湖,江湖人却闻名丧胆,如此这般,你作为为父的义女出去历练,就会失去许多价值。
主要是被坑的价值,这一句,老狐狸没说出来。
天下虽是对这话抱持着怀疑态度,但总不好一来就削了老爹的面子。
于是,转了个方向。
“我就是听笃剑派的人说,你寒家可用嵯峨石灰成剑,所以……”
卧槽,不好。
人精寒其月闻言后淡淡一笑:“难怪我派数名暗探,也无法探得姑娘身份,原来姑娘竟是多年前正道领导沧白门之人。”
……嘤嘤嘤,义父,我真的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天下附和笑着,比哭还难看:“你、你怎么猜到我是沧白门的人。”
寒其月兀自品了一口茶:“数年前封云山一役后,笃剑派隐世,听闻与笃剑派一同避世的尚有百花谷,沧白门。”
“那、那你怎么不猜我是百花谷的。”天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因姑娘身上气质不似百花谷的委婉,更像沧白门的大气。”总不好说百花谷一门江南女子根本不可能教出你这么二缺的下一代吧。“况且,我先前也并未肯定,直至姑娘方才亲口承认自己出自沧白门。”
“……”天下终于放弃了治疗,垂死的盯着寒其月。
寒其月又道:“嵯峨石灰铸剑,我曾在多年前一试。也将那剑赠与了故人,先前观你的武息,似与故人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如今倒是肯定了。”
连二叔都让我给卖了,让我去死吧……
沉默半刻后,寒其月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眉目似乎有一瞬暗淡了下来,她道:“楚怀殇,是在沧白门?这些年,他过得可还好?”
天下默了会儿,如实回答道:“二叔一切都好,只是惯于独处。”
“他之剑,仍在?”
天下点头:“二叔常常对着剑自说自话,最常问,你还能陪我多久。我知他剑上有一道裂痕,便想替他修补,让这柄剑陪着他更久的时日。”
“原来如此。”寒其月垂头低笑了片刻,那意味,让人看了颇觉苦涩。抬起头,却又换上一贯的表情,只是看天下的眼神加深了:“你对他,很是上心。”
天下脸上一红,刚开口就咬中了自己的舌头:“我……哎呀,不似你嗓的介样。”
寒其月:“……”那么,到底是哪样?
……
……
半盏茶后,天下缓过气来,老实巴交的大着舌头交代:“其似,和你嗓的也差不多。”
“啪嗒”——寒家主母笑着捏裂了一个白玉茶杯。天下顿时觉得,貌似有种淡淡的危机感。
作为北漠五大世家之首的当家主母,寒其月有着非常人的手段,非一般的胸襟,以及非正常女人的智谋。可以说,在她身上,拥有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智慧与果断。是以,江湖中人给她的封号是阴中首智。可不管是不是首智,寒其月终归是一个女人。而女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心上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
彼时,天下尚不知晓寒家主母心中有一颗朱砂痣;彼时,天下也不知道,女人之间存在一种针锋相对的情绪,一词以敝之:吃醋。
屋里灯火煌煌,剪影的窗花拉长投在地面。初九领着小婢上菜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天下对面的寒其月。烛火笼罩着她半边脸,还有半边隐在阴暗里。主母嘴角噙着笑,一看——就是那种准备下狠手的。
聊表同情的把一盘鸡腿往天下跟前挪了挪,初九识趣的领着小婢退出了房门。
寒其月给天下夹了一筷子姜丝肉沫,笑说:“沧白门避世多年,我掌权之时,贵派已退出江湖了,不知如今贵派的钓凯祖师及几位弟子可还安好?”
天下不客气的冲她笑笑,自己又夹了一只鸡腿后,开始一一数落起义父大姐及五个叔叔的生活习性。
一炷香过去,寒其月的脸笑得有点僵。
“我三叔那个变态的吃货啊,一年粗略估计可以吃几百盘红烧肉。最主要的是他天天吃都不腻啊,你说一个老年人,总是吃肉,万一暴毙了我们沧白门就没有奶了呀。”
……
两柱香过去,寒其月略微头痛的按了按眉心。
“还有我六叔,”天下舔着手指头:“我六叔是个标准的弟控,从我记事以来,六叔不让七叔干的事儿全让我干了。同样是男人,我和七叔的待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寒其月一不小心咳出了声。
……
三炷香过去——
一向从容的寒家主母终于头疼欲裂,她挥袖打断天下道:“傅姑娘,等等。”
天下啃完一盘鸡腿正朝糖醋鱼进击,正色道:“都说我是公子了啊。”
“……”
“还有啊,再说我义父,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爬墙。每次都被我大姐……”咳,家丑不能外扬,否则肯定会被大姐打残的。一想起傅瑾板着的脸,天下就不自觉抽了两下嘴角,正欲转移话题,寒其月觑准时机道:“傅姑娘,请先容我问一句。”
……可是我还没吐槽完。
寒其月又用了几分力气,握着筷子的指关节成功发出骇人声响。天下咽了口口水,一本正经的回道:“好的,你问。”
满意的给她夹了半碗青菜,寒其月终于切入正题:“你和你二叔关系可还好?”
这个问题,天下衡量了片刻,凭借着自己快低于负数的智商思量几番后,她如实道:“好。二叔待我,比待其他人要亲近些。”这样应该可以攀关系好办事吧。
寒其月的手顿了顿,随后果然眉开眼笑。
“那么,还有什么?”
天下莫名其妙打了个抖,接着说:“我只跟二叔学了一年的剑。许是资质愚钝,二叔的剑法我只学会三招。”
嗯,这是应该的。
“平日里与二叔住在一处,他喜欢在雪花最盛时教我剑法。二叔剑境高明,出招之时总伴随着强大的丧气,我学不来,只学得出形式……”
后面的话,寒其月完全没听进去了。她脑子里不断像复读机一样回放着平日里与二叔住在一处这句话。
所以说,表达不正确是要死人的啊。明明天下说的住在一处是一个院子两间房,而寒其月理解的住在一处,是一间房子一张床。
于是,纤巧玉指一颤,也不知怎么的,寒其月袖口里刚好藏了一包无色无味的重剂量泻药,正好抖在了那盘糖醋鱼中。一阵柔风抚过后,寒其月淡而定之的把鱼头夹给了天下:“来,多吃点。跟你二叔学剑很辛苦。”
天下瞬间感动得眼泪横流,含糊道了一声谢,一口咬住了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