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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预见 ...

  •   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了膝盖,忍住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见她没有回答,门外等着的药研藤四郎似乎是等不及了,刷啦一声拉开门,笑着对她说道:“大将,今天是你出阁的日子,再不起的话就——大将?”
      他惊奇地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审神者,她像是被惊醒一样“哦”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她的眼眶周围微微红肿,像是刚哭过似的。
      “怎么了?”察觉到对方在盯着她看,跪在门边掬水洗脸的审神者镇定自若地问道。
      “没想到大将居然起得这么早,果然是要出阁了所以不一样么?”他开了个玩笑,却没见她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回应自己,不免有些尴尬。也许这就是人类女子出嫁前的小心思?他的疑惑全写在脸上,而她并不点破。
      “这么早就起来啦,那人家不用去叫新郎官过来催了哦!”拿着全套梳妆工具的次郎太刀走进门内。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靠深呼吸勉力使自己不至于在再听到一句和梦里如此相似的话时失态。

      落地衣架上的新娘礼服和梦中一样光鲜亮丽,她瞧了它一眼,随即转开了脸。次郎太刀误解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坐下吧,人家可要给你开始梳妆了,衣服要最后再换的,新——娘——子!”
      “先等等,”她利索地将长发挽成发髻,用簪子固定在脑后,披上了晨衣,“我要去找烛台切光忠。”
      “哎呀?这个时候吗?”次郎太刀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打开了酒坛子闷了一口。审神者踏出门外,骤然又转身盯着跟随在她身后的药研藤四郎,声音平静而迟滞:“一期一振和你们是不是准备了贺礼,打算送我一盆同心同蒂的花?”
      “大将!”他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下了,“原来你都知道了呀?”
      她慢慢转过头去,手不由自主地扶住了一边的墙壁。看出些许不对的次郎太刀站了起来,扶住了靠在墙边的审神者。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次郎太刀摸着她湿冷的手,向药研藤四郎使了个眼色:“快去叫新郎官哟!她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最后半句话是对着她问的,审神者摇摇头,勉力打起精神,叫住了药研藤四郎:“慢,我自己过去。你去找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找到他们,并且让他们来议事厅见我,不得有误。”
      “是的!”药研藤四郎得令后跑得飞快。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她转向次郎太刀:“今天你可别再喝太多酒了,次郎。”
      “人家今天在酒席上全听你的,”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等你回来再化妆?”
      “不,”她摆摆手,“我不化了,婚暂时先不结。你快回去,找到太郎、石切丸和萤丸他们,分开来通知所有人不要换喜宴的礼服,准备披挂,全体随我出阵。”
      次郎太刀一愣,尾音拖得长长的,满脸不解地看着她:“诶——?”
      “我会解释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审神者不容置疑地对着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后近乎跑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就像火焰已经在烧灼着身体一般。当她用力拉开房门时,里面的三个人一起抬头朝她看来:坐在自己床边保养打刀的大俱利伽罗,站直了身体的烛台切光忠和替他整理纹付羽织袴的鹤丸国永。
      “哎哟,新娘子?”最先开口的是鹤丸国永,“这么急就过来了?真是吓到我了——已经亲密到人前都完全分不开的地步了吗?”
      他的脸上是善意的微笑,可是她只觉得自己被深深的恐惧攫住。站在门口的她发不出声音,她眼里的那个人还好好地、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这就足以让她失声痛哭。然而最后的理智告诉她万万不可在这里崩溃,一切都还没发生,只存在于她的梦境中。
      大俱利伽罗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房间。鹤丸国永一面胡乱地将烛台切光忠身上的褶皱抹平,一面口里嚷着“回来,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独当电灯泡”。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拦住了走到门口的大俱利伽罗,说话的声音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你先不要走,我有事要说……今天计划有变,婚礼暂时取消。”
      简单的几个字让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最沉着不惊的反而是烛台切光忠。他金色的独眼里并未显示出对她的疑虑或不安,只是微微欠身:“我知道了。”
      “唉,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们——”鹤丸国永一摊手,站到了两人中间,“怎么会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才到这一步……”
      “大家都换上出阵的装束,”她拨开他,走到烛台切光忠身前,几乎是瘫在了他的怀抱里,“然后去议事厅集合。”
      鹤丸国永莞尔一笑,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傲然:“主人,这可真是极大的惊吓。贸然取消婚礼这种事情,就算是审神者的任性也……我建议您三思。”
      “我有我的理由,”她将头埋在他胸前,“你今天不必把雕花簪子送给我了,就是装在木盒里的、现在应该放在你怀中的那个。”
      烛台切光忠早就伸手环抱住了她,在他和大俱利伽罗的注视下,鹤丸国永默默从衣服里取出准备多时的贺礼。一时房间里鸦雀无声,最先开口的还是烛台切光忠:“我们先出去一会儿,你们就按她说的做吧,不会有错的。”
      “谢谢。”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她小声哽咽道。几乎是在他的庇护下逃了出去,她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是不是在自己和烛台切光忠的关系里留下了不可弥补的裂痕。就算是——那也不可避免。她知道灵力和直觉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甚于常识,几乎已经被验证为真的梦境若不加以阻止,那就会依样发生,成为事实。

      在未来,我看到了死亡。

      隔壁走廊的一间杂物室里并没有人,她被他带到了这里。她用颤抖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烛台切光忠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极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声音很小,怕引起其他付丧神的注意:“我看到了非常糟糕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真的……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烛台切光忠爱怜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我知道你一定有非做不可的原因,不要伤心,没事的。”
      “分明就是有事啊!”她扬起眉毛,冲着他涨红了脸,“我并非是因为想不负责任地逃婚或者对你不尊重才改变婚期!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为了今天甚至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死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无所谓!但是……”
      “但是你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他微微一笑,俯身吻上她的脸颊。得到了亲吻的她如同被甘霖浇灭的炭火,像蜷缩起来的小兽一般将暴躁的内心收了起来,开始有理智地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有些事情比享受当下的快乐更重要,一旦确信了自己面对的未来是“这样”的,她就完全无法坐以待毙,挺身而出去改变它才是她的风格。烛台切光忠含蓄而冷静的鼓励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她握起双拳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更衣。她的爱人没有立刻尾随着她回去,而是在她重新换上属于审神者的白衣绯袴后以整装待发的姿态忠实地等候在门边。

      “好点了吗?”他看着自己一脸严肃的恋人,问道。
      “好多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干练,“谢谢你。”

      简短的对话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结束,议事厅里的刀占了半个屋子,陆陆续续地还在过来。被单独点名的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站在一期一振身后,似乎显得格外不安。
      她走到属于她的位子上坐下,烛台切光忠作为她的近侍,有资格站在她身侧。瞟了身边的人一眼,他的面部表情镇定如常,英俊的侧脸始终如一。见她到来,房间里切切察察的说话声和议论声小了下去。
      片刻过后,门口已经看不到进入的付丧神,于是她做了个手势。烛台切光忠会意地上前一步,命令常用的四队二十四把刀按队列排布。
      一阵脚步声和挪动声过后她站了起来,亲自将剩下的半数刀编排入队,作出了一番调整。八队四十八把刀整齐地站在她面前,她踱到一队队长烛台切光忠身边,用冷静的语调讲述了敌人即将来袭的事情。
      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今天早晨压根都没出过本丸,自然不可能通报敌情,而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防御就是主动出击。她没有轻易说破那仅仅是自己的梦境,而是将理由推给了莫须有的“结界的感知力”。
      讲述过程中她能感到所有刀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脸上,然而谎话既然已经出口,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离开本丸时她想起了它在烈火里倾颓倒塌的模样,竟有一瞬间不忍心迈步。可是作为领队者,她所能做的只有带着队伍前行,就如同曾经一次又一次前往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所在之处。

      在离本丸不远的地方摆下布阵后不久,意料中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紧随他们的那拨人——在看到检非遣使的瞬间她几乎可以肯定,在前面奔逃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不是前来进攻本丸,而是纯粹为了逃命。
      青色的火焰和流动的电光将半边天空照亮了,她只迟疑了几秒钟,就看到狼狈不堪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和一众暗堕刀被卷入这不祥的浊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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