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梦碎 ...
-
她以手撑地站直了身体,因为礼服的重量有些重心不稳,好在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在自己的婚礼上遇到这样的事让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惊慌,看出了她的慌乱的烛台切光忠环住了她的肩膀。她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立刻前往进手入室,我稍后就到,”她环绕了在场的刀一圈,“诸位,真是抱歉,看来婚礼要延后举行了。日常四队即刻编队整顿,准备随我出阵——”
“不用,”烛台切光忠按下她意欲扬起的手臂,当着所有付丧神的面打断了她,“这只是一场小骚动,不需要你亲自前往。”
“烛台切光忠?”她惊讶地咬住了嘴唇。她的近侍从来没这样武断地表达出与她相悖的意愿,尤其是在这种出战御敌的命令上。不仅仅是她自己,她知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烛台切光忠的金色眸子里只有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对她露出了笑容——她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此时此刻她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被他保护的心意——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垂到两人身侧。
烛台切光忠面向自己的同僚,以和平常一样的爽朗声音说道:“常编作战一队的成员随我去周围探查,其余的刀镇守本丸,保护审神者的安危。”
末了,他侧身回望一直仰视他的女子:“你同意这个作战方案吗?”
她沉默了几秒钟,小声答道:“这太危险了。”
“正因为不确定有多危险,才不能让你去,我们需要你留在这里做出正确决策。”他望着他的新娘,语气坚决。
“那……”她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出更稳妥的办法。粟田口家的几把刀早已拥着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离开了,前往手入室等待治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清晰的决定在她脑海里迅速成型。她在重复了烛台切光忠的建议后就地解散了全体刀,他们赶着回去更换衣着和装备。烛台切光忠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他们有序地全部撤离后留下和她独处一室。
她内心翻涌着莫名的不安,每看他一眼就多增加一分。就在她觉得这份难言的烦躁要撑破自己的胸膛、不吐不快时,烛台切光忠微微俯身,携起她耳边的一绺长发,送到唇边吻了吻:“我会平安归来,绝不辜负你的期待。”
“那就好好把他们揍一顿,然后回来接着喝喜酒。”她小心地隐藏了自己的心情,说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好啊,”他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我得赶快给他们治伤,好在资源管够,可以瞬间完成。还有,询问和整理情报也是件要紧事,一刻钟后你带一队在议事厅集合,”几乎是连珠炮一样急迫地说出这些,她朝门外走去,“你和大家都要万事小心,万一遇到超出常规想象的敌人一定不要恋战,能回来就行……”
说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接着赶往手入室。等待着她的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大致叙述了一遍,在本丸周围他们遭遇了伏击。因为只是投石兵和弓兵,除了刀种以外无法确定敌人的确切本体是什么。在一边端坐的一期一振将审神者没问出口的话问了出来,谈及早上出门的原因,两把脇差承认了是再想额外准备一份给审神者和烛台切光忠的贺礼。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有点心虚,偷瞄了好几次自己的哥哥和审神者。
“你们能安全回到本丸我已经很开心,你们既没带刀也没带刀装,能及时做出最好的判断已经很棒了,”她分别拥抱了伤势痊愈的他们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不过这根本没有道理啊……怎么可能在本丸附近出现敌人?一期一振,你怎么看这事?”
“就算敌人在时空的缝隙里精确找到了本丸的确切位置,想要全线进攻也未必那么容易,”他想了一会儿,“为了谨慎起见,我身为一队的成员,还是先回去准备出阵的好。请允许我的弟弟们时刻陪伴在您身边,恕我直言,现在的本丸已经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说的也是,”她没有否认,“那就让他们和我一道回房更衣。你尽快去议事厅,把这些情报告知即将出阵的队伍。”
烛台切光忠,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萤丸,太郎太刀,小夜左文字……行走在走廊上时,她心中默默念过第一队的名单。回到房间后她脱下了华丽的礼服,换上了审神者平日工作的红袴白衣。清早起床时心里残存的甜蜜如同阳光下的雾气一般迅速消散,她摇了摇头,将婚礼被迫中断的惋惜和遗憾暂时收了起来。
来不及打水洗脸卸妆,她也无暇将头饰卸下,带上纸笔就赶向了议事厅。一路上她开始默默构思如何向政府描述这异常现象的书信,紧张地打着腹稿。见到她的刀无一不是装扮齐全,纷纷停步行礼,她也只是匆匆点头示意。
“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踏入议事厅前她对寸步不离的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如是吩咐道。出色完成任务的两人领命回去了,她瞧着他们走远了,闪身拐了个弯,几乎是一路小跑沿着熟悉的走廊前往付丧神居住的区域。
拼命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她敲了敲其中一扇敲过不知多少次的门。不知怎地,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前来应门的人一定是烛台切光忠;果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只不过不是像往常那样应了一声“来了”以后由他推开门,而是一声低沉的“进来”。
她走进房间,回身将幛子门关严实了。除了烛台切光忠之外这里没有别人,他平日里常穿的黑外套和婚礼用的纹付羽织袴都好好地叠在床上。半裸上身的他正在扣白衬衣的钮扣,他并不因为来者是她而惊讶,就像是早料到了一样。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腰,他回抱住她。两人一言不发,直到她的呼吸彻底平静了下来。他的气息和热度环绕着她,身体的碰触带来的是切实的温暖。
“感觉好点了吗?”回答他的是摇头,接着她用牙齿在他胸前的肌肉上磕了一个很浅的齿印。彼此接触的体温都在悄悄升高,两个人装着没有察觉。
“我们现在应该出现在议事厅了——作为审神者和近侍刀。”他是如此狡猾和诚实,以至于这句话造成的刺痛和失落甚于得知本丸附近有敌人埋伏的情报。她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喃喃说道:“你明明就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就算是片刻的分离也是那样地不舍,毕竟前一刻他们还坐在殿堂上准备结为夫妻。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甚至想将他从第一队里换下。然而无论论出战的经验和指挥的得力,烛台切光忠一直是她最倚重的刀。身为审神者的责任和感情让她无法抉择,所以她选择来找他。
“我也说过要永远保护你。”他单手扣完了最后一颗钮扣,然后拿起了太刀。她垂下眼睛,叹了口气。
送走了出阵的队伍后,等待的时间显得无比漫长。检非违使刚出现时她也有过类似的心境,可这一次和上一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信函发出后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代表政府意志的狐之助也没有来传讯——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到,她已经觉得火烧眉毛等不及了。
也许是审神者的情绪会影响到付丧神,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跪坐在她面前待命的刀几乎都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隔段防守和结伴巡逻的刀回来了一波,准备替换,而派遣出去的一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我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只要念头一转到战场上,她便感到浑身发冷。焦灼在一点点啃噬她的内心,尽管她对她的刀怀着满满的信任。
最终她还是坐不住,将分散在本丸里的人员召集起来,削弱部分守卫战力结成了第二队前去增援。一旦开了头便不好收拾,在久久没有消息后她将第三队第四队也派了出去。重新整合了剩下的队伍后,她勉强维持着本丸的警戒工作。
会不会是敌人太强,吃了败仗?还是没搜索到,所以没有回来复命?在她胡思乱想了数十个可能后,她的刀报知大败的残余部队已经归来。她又惊又喜又疑又悲又庆幸,去迎接队伍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走在队尾的烛台切光忠。不知怎地,一向意志坚定的她竟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等意识再度恢复清明时,她的第一件事情是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空气和地板烫得她几乎连皮肤都起了水泡,等看清是大片的火在她眼前蔓延时,她同时也看到了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浑身浴血的烛台切光忠,他的脸上和身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大片血迹。整个世界都变作了炽烈的鲜红。她失声尖叫,却已经听不到正在崩颓的本丸中自己的渺小声音。
她呼唤他的名字,他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手指探到他的鼻翼前,那一刻她从心底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一块带着火的天花板坍塌了下来,一切都将化作灰烬,湮灭在不可抗的火焰之中。
双眼猛地睁开,冷汗从她的额角缓缓渗出。坐起身的审神者将脸埋在手里,尔后缓缓抬起了头。
她听到了有序不紊的敲门声以及一声催促:“大将,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