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冷*凝

53、昨日种种

　　2003年2月21日，晟家庄园，天晴
　　因为身上的伤，所以我拜托秦川，让他把敏一带来，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要再见她一面，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敏一了，没想到她居然瘦了这么多，整个人憔悴的一点神采都没有。这，还是那个会跑会叫会笑会闹的敏一吗？不等我开口，敏一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我，像当日在她外公墓前一样，整个人都躲在我怀里。她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外公，家，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连我都失去，不管我是谁，她都会陪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也得要死在我身边才可以。呵，真是个傻丫头，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把你留在身边，本就是为了给你最好的保护。不离不弃的爱情，这样不顾生死，算吗？
　　2003年3月5日，晟家庄园，小雨
　　我的伤好的很快，我想这大概都要归功于敏一的照顾，作为补偿，我要替她过一次永生难忘的生日，这个她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敏一大概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下厨，而且做的还不错。小女孩心血来潮，吵着要我教她，于是晟浩中生平第一次，手把手教别人如何切菜，如何调味。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小小的厨房，可以相互交托一生的两个人，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不会感觉凄清。就在这一刻，我从后面抱住我最爱的人，将妈妈的戒指牢牢套上她的中指，许下一生的承诺，五年之后的今天，我要敏一，做我晟浩中的妻子。
　　2003年3月6日，盛华医院，大雨
　　敏一出事了，昨天晚上我不该答应她的，如果我没有答应让她回家一趟，如果我一直陪在她身边……那些人，一个一个，敏一受的伤，我要他们百倍还回来！
　　2003年3月8日，盛华医院，大雨
　　敏一终于醒了，可是却不认得我了，拼了命地躲，拼了命地逃，躲开我，找到水，又拼了命地伤害自己，流水的力度不够，她就用指甲抓出鲜血来冲刷，一遍又一遍，淤青的身体再次伤痕累累，直到镇定剂发挥药效，她才肯乖乖躺在我怀里。我终于明白严安所谓的两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了，这一次，是我害死了那个哪怕被父亲抛弃也要努力活下去的敏一。
　　2003年3月11日，晟家庄园，大雨
　　我从来没有喝醉过，因为我很清楚，我要活着，就必须得先保持清醒才可以，可是我没法子在清醒的状态下……屋子里漆黑一片，但我知道，敏一就躲在床角，坐在冰冷的地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只要有一点点动静，便会立即炸毛，竖起全身的警戒来。会这样惊惶失措的，绝对不是我的敏一，我告诉自己，反复告诉自己，我现在一步步走近的人，不过是个陌生人。她很轻，只轻轻一提，便被我扔在了床上，晦暗的月光下我看见她惊恐的眼神，忽的心脏一滞。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酒精在身体里肆虐，我也不再是我，听不见哭泣，看不见眼泪，只剩下本能，可手下再用力，也抵不住心里的痛，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扼死她算了，起码，她不会再痛苦。可是舍不得，我舍不得，只能一声一声哄她，一下一下吻她，告诉她，不管她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她，我会永远陪着她……天下这么多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受苦的偏偏是她？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等待伤痛结束，便可以醒来，看见蔚蓝的天空，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纯真世界。
　　2003年3月15日，晟家庄园，天晴
　　敏一的情况渐渐好转，只是还不大认得人，不过还好，起码认得我，会粘着我。晚上睡觉她还是喜欢躲起来，不过不会再躲在床角里，而是缩在我怀里，找到一个最安全的角落蜷成一个小小的虾米，睡梦中呓语，叫着我的名字，更多时候，却是喊着爸爸。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都还是原始模样的时候，敏一，大概是个很喜欢爸爸的孩子。
　　2003年3月21日，晟家庄园，天阴
　　今天是第一次见敏一的母亲，我有些紧张，敏一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毕竟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回过家了，大概也是害怕被她母亲责骂的。见到敏一母亲的第一眼，就觉得敏一其实长的很像妈妈，所以才那么漂亮，只不过这母女两个的脾气秉性不怎么相似，女儿明明那么喜欢我，做母亲的却极讨厌我，警惕和防备从见面伊始一直延续到结束。洗手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得也不丑啊，未来岳母，怎么就这么讨厌我这个未来女婿呢？
　　2003年3月25日，锦缘广场，天阴
　　敏一母亲约我出去，地点是我和敏一相遇的锦缘广场。我的身份，敏一最近出的事，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她让我放手，她说，我不适合陪在敏一身边……
　　记事本被用力合上了，小小的本子牢牢握在晟浩中手中，拧压成变形的一团。五年间，他再没在记事本上记过一个字，那是因为他以为敏一真的车祸去世了，那么任何事都不再有纪念的价值，可是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
　　他慢慢平静下来，将记事本捋平，又一张一张撕成碎片。
　　昨日种种犹如昨日死，故事，到这里为止，也再也不会有了。
　　晟浩中精神世界的慰藉，只靠过去的记忆，已经远远不够了，放手，这一次，他决不会放手，未来，敏一也好，阮一也好，都要留在他身边。
　　成浚已经回来了，这一次，他要用尽他可以动用的全部力量，查清楚他和敏一身边的所有人，忠奸善恶，他要全部分辨清楚。
　　该从谁开始呢？
　　就从这次刺伤敏一的人开始好了。
　　于坚，从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和秦川查到的资料看，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只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可真不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