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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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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江镇客栈的两间房尚未退房,疏楼龙宿便带着南歌绝唱投身于此,为好友留下私密空间。
他对无为医谱甚感兴趣,不住翻看,南歌绝唱心想他的修为高出自己甚多甚多,医谱由他保管便不怕厉不败来抢夺。来到客栈数日,也不见疏楼龙宿找她商量对付不败门的计划,问起了,他也只是笑笑回答:“别急。”那眼神,让她想起三贯时的他。
这夜,到了疏楼龙宿向来的就寝时间,南歌绝唱敲了敲他房门,开口:“是我。”
“进来。”
疏楼龙宿正坐在床沿翻阅无为医谱,向她招招手,将书递给她,道:“汝看一下。”
南歌绝唱不解地问:“看什么?”
“看这书有无任何特异之处。”
南歌绝唱细细审视每一页,并未看出疏楼龙宿所谓的特异之处,而书自然也假不得,否则她散天华如何解得开?
“书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疏楼龙宿淡淡一笑,“没有就好。”知她来是要服侍自己就寝,便道:“吾还不困,汝倦了先睡吧。”
南歌绝唱摇头道:“我还不倦。”
“哦,还是……”疏楼龙宿红瞳光芒一闪,嘴角噙笑:“汝要留下来陪吾?”
“陪你做什么?”
疏楼龙宿见她问得天真,清眸里没有一丝杂念,莞尔地笑了笑,道:“不如汝去问掌柜端些茶水点心,咱们聊聊天。”
“好啊!”依言去了。
厨子还没休息,便热了几样细点给她。南歌绝唱端着食盘回去,走近疏楼龙宿房间时忽然听见说话声音,心中微觉奇怪,没手敲门,便在门外轻喊:“我回来了。”
疏楼龙宿前来开门,南歌绝唱往里头张望,无其它人影,窗口大开,奇道:“方才我听见说话声。”
“有人来向吾讨医谱。”
南歌绝唱惊道:“谁?厉不败吗?”
疏楼龙宿笑得从容,“他的护法,叫云楚的。”
“你……你给了他!?”
疏楼龙宿耸耸肩,点头。南歌绝唱叫了声不好,便要从窗口跃出去追,疏楼龙宿快捷地拉住她后领,笑道:“追之不及,慢慢来。”
南歌绝唱焦急万分,道:“慢不得,医谱不能落入厉不败手中啊!”
“哈,要落入他手中才有趣。”疏楼龙宿笑得神秘,牵起她的手,道:“这么美的夜色,适合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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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美得凄清,亮得皎洁。
云楚将无为医谱藏在怀里,奔驰在山林中。自厉不败宣布闭关后,关月便加强了内外巡守,此时巡夜见到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云楚点头回应,马不停蹄赶往不败门。
“那白衣人最近都未出现,想必是不会来了。”一名小喽啰说道。
巡夜武执挥舞着手中单刀,重重哼了一声,道:“他要敢来,老子一刀劈了他!”想起白紫鬼魅般的身影,心中暗祷他们别再出现了,只是在手下面前,不能不挂住面子。
小喽啰忽然面无血色,一脸见鬼的表情指着武执后头,结巴道:“头……头子……紫……”
那武执回头看去,什么都还没见到,颈上一痛,巡夜工作就此搁下,补眠去也。其余喽啰们被迫效法,于是山野间鼾声大响。
云楚来到厉不败练功密室,关月在外头守着,见了他大喜道:“无为医谱到手了?”
云楚点头,关月在密室门上轻扣,两长三短的扣门声,说道:“门主,医谱取来了。”
厉不败打开门,脸现喜色,云楚拿出书谱递上,道:“南歌绝唱按书中解法解开了散天华,此书不可能有假,请门主放心。”
厉不败哈哈大笑道:“困扰我多年的锁重楼,终于可以摆脱了!哈哈,哈哈,等我武功恢复,便是咱们大业的起始了!”重重拍着云楚的肩膀。
关月和云楚道:“门主,快查书吧,看有无锁重楼的解法。”
厉不败翻开医谱,寻找内伤部分,翻了几翻,果见“锁重楼”三个大字,症状、练法、解法一应俱全,他想来日方长,练法以后再看即可,便细读其它,症状上头写的是:“身中锁重楼者,穴道犹如堤匣紧锁,真气运行不过,随时日降低其修为,终至废人。”
再看解法,写道:“锁重楼,乃以阳刚内劲闭锁敌手穴道,使其真气难行,武力难施,如欲解之,须依其脉络循行路径,以阳刚真气注入同脉穴道,牵引锁重楼内劲自同穴而出。”
厉不败嗯了一声,道:“我被锁于百会,那么当由神庭注真气,你们两人都是阳劲,是不?”
关月云楚点头,厉不败道:“那么由关月来注入真气,云楚为我们护法。”
厉不败盘腿而坐,云楚站到密室门口护卫,关月运劲于指,小心翼翼地将指劲输入厉不败神庭穴,将真气往上推,来到百会前处,欲以诱引。不料真气突然失控,竟如河入大海般往百会涌去,关月与厉不败大惊,关月连忙撤回内劲。
厉不败只觉百会穴像是挤了一颗巨石,原本穴道如打不开的匣门,此刻就似是闸门里注满了水,又无处泄洪,脑胀欲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关月大叫:“门主!”忽然脖子一凉,他瞪大双眼,竟发现地面只在咫尺,额头重重在地上一撞,随即一阵旋转,脸面朝上,见到自己的身躯兀自立着,脖子以上全空,血注喷得老高。
云楚眼神淡漠,手执长刀,刀上沾满了血。关月瞪着凸眼,什么也来不及问了。
厉不败七窍流血,咬牙道:“云楚……你……”
云楚不理会他,将密室门打开,外头走进两人,一身华丽紫衫,一袭湖绿劲装──疏楼龙宿和南歌绝唱。
南歌绝唱吃惊程度不亚于厉不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疏楼龙宿微微一笑,朝云楚道:“吾果然没看错人,做得好啊,玄雪。”
玄雪。
云楚撕下脸上伪装,露出南歌绝唱几乎要遗忘的面容。
玄雪抱拳向疏楼龙宿行礼,恭敬道:“一切皆脱不出龙首神机妙算,玄雪只是依言行事。”
疏楼龙宿向呆愣的南歌绝唱笑了笑,转头嘲讽地俯视厉不败,道:“汝与雁轻鸿师徒勾结,又在他们三贯失败后暗杀两人,汝真以为吾儒门天下调查不出吗?汝太小看吾疏楼龙宿了。”
在雁轻鸿与苏怀河被笑不枉暗杀不久,儒门天下即调查出幽明天境牵涉甚大,而厉不败并未留意到苏怀河的随侍玄雪,也就让他成了漏网之鱼。
玄雪本就是儒门门生,疏楼龙宿当上龙首后并未严惩玄雪,反而既往不究,不怪罪他当时协助雁轻鸿,他心生感激,正巧疏楼龙宿打算在幽明天境设下眼线,玄雪于是自告奋勇前往。疏楼龙宿指点他几路刀法轻功,又令他易容,这才假意投靠不败门,替厉不败做了几件事以搏信任。
南歌绝唱在儒门天下时易了容,玄雪来到不败门也非原本面目,是以两人照面数次,却始终不知对方身份。
疏楼龙宿捡起落在一旁的无为医谱,翻到锁重楼部分,念道:“锁重楼,乃以阳刚内劲闭锁敌手穴道,使其真气难行,武力难施,如欲解之,须依其脉络循行路径,以阳刚真气注入同脉穴道,牵引锁重楼内劲自同穴而出。嘿,厉不败,汝当这是真的解法吗?”
冷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薄纸,上头写满蝇头小字,念道:“锁重楼,乃以阳刚内劲闭锁敌手穴道,使其真气难行,武力难施,如欲解之,须依其脉络循行路径,以阴柔真气注入同脉穴道,以阴化阳,以柔克刚,藉以消弭指劲。切记勿以阳劲催之,锁重楼遇阳则纳,将爆穴危身。”
念罢手指一松,纸张落到地上,厉不败艰难地抢过,要将上头记载看个明白。
疏楼龙宿轻摇华扇,道:“玄雪在汝身边探知汝身中锁重楼,待得知吾来到幽明天境时,吾早已找出医谱。于是吾花了一番功夫,将锁重楼部分稍加篡改更换,再交由玄雪带给汝,不费力气除掉汝……汝所做一切,一刀解决太便宜汝了,何况汝手无缚鸡之力,吾又怎能趁人之危?”
厉不败努力想看清眼前之人,却怎么也无法凝聚视焦。疏楼龙宿太高大,太高深莫测,太狡猾多诈,他永远也瞧不清楚他,这世上谁能瞧得清楚他?
在厉不败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听见疏楼龙宿最后一句:“蛇,怎比得过龙?”
南歌绝唱心中震撼,清眸锁在疏楼龙宿身上。他比三贯时更令人生畏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他慑人的锐利红眼,什么都挣脱不了他的掌握。
疏楼龙宿对上她的视线,冷然之气一敛,微笑道:“怕吾了?”
南歌绝唱老实地摇摇头,道:“你不会害我。”
疏楼龙宿温柔一笑,走出充满血腥味的密室,深深吸了口外头清冷的空气,道:“绝唱,汝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不败门里,南歌绝唱只有一处挂念之地,于是说道:“我要去看笑大叔。”
“走吧。”疏楼龙宿率先往木屋方向走去。
木屋已不是木屋了,那日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夜探不败门,剑子仙迹误中陷阱,两人一斗将此地拆了个干净,只剩下笑不枉的墓,和那株他最常靠着打盹的树。
南歌绝唱拍去墓碑上的尘土,轻轻抚着上头的名字。厉不败死了,散天华解了,她忽然发现原本系住自己生命的一切种种都已消失,不复存在了。原本被石头挡住去路的无根浮萍,当阻碍尽去,接下来它会被风吹向何处?
她听见疏楼龙宿对玄雪说话:“解散不败门,万恶之徒不用留,尚有一丝良善者暂时留他们一命观察。幽明天境由儒门天下接手,汝就留在此地管理分支之事,幽明天境须得维持人间桃源本色。”又道:“笑不枉的墓要好生照看,与吾关系最深的两人皆与他甚有渊源,决不能马虎。”
玄雪领命去了,疏楼龙宿转过身来,见南歌绝唱一脸茫惘之色,笑道:“汝想什么?”
“我在想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嗯,汝想干什么?”
南歌绝唱摇头:“我还没想到。”
疏楼龙宿梨涡更深,道:“汝随吾回去吧!”
“回哪里?”
“自然是儒门天下。”顿了顿,又道:“汝若不喜欢,吾现在的住所是疏楼西风,少了点规矩,多了些清闲。”
南歌绝唱睁着两汪泉水,道:“可你不缺随侍了,不是吗?”
疏楼龙宿轻笑,“但吾有别的空缺。”
南歌绝唱眼睛一亮,连忙道:“我不一定要当随侍,打杂小厮也行,什么都行!”
疏楼龙宿笑而不语,牵起她有些粗糙却不失柔软的手,往山下走去。
南歌绝唱脸上一红,轻轻回握,不想松手。
圆月,美得人心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