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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相遇是场美丽的误会(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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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唤醒了好远好远的梦,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更像一阵忽远忽近的笛声。风中有一丝欲罢不能的冷,还有一丝欲拒还迎的暖,像极了人的心情,忽喜忽忧,忽上忽下。
我因为上夜班给郝新讲一个问题,一疏忽出了点差错,被部门主管狠狠地瞪了一眼,刷新了我上班以来全优的历史记录。虽然主管没有批评我一个字,但那掉了一地的白眼分明在对我亮出了黄牌警告:下不为例,否则,工资上见分晓。
扣工资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但那份自尊和责任感让我耿耿于怀。
“琳姐,”下班后郝新在叫我,“对不起。”
“没什么。”我冷冷地说。
一整天我都在做梦,是真正的白日梦,因为下了夜班都是白天睡觉。梦里乱七八糟的,各路妖魔鬼怪全蹦了出来。
晓凡安慰我说:“就你责任心强,别人在全体大会上被点名批评了无数次,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比原来还胖。”
听了晓凡的话,我心里立刻明白了她说的是谁,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怜的晓凡,她还在为那天的事郁闷纠结呢。平心而论,晓凡的责任心比我还强,我总觉得她就像一把刀,总是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地在磨砺自己,直到寒光凛凛,刃如秋霜。在她的身上,始终有一种光辉在照耀着我。
我静静地望着晓凡,期待她终有一天会像花一样绽放。
“好了,坏情绪都笑跑了。”晓凡笑得合不拢嘴。
“是你的坏情绪都笑跑了吧?”我心有所指,又有点怪晓凡太小心眼,何必呢!
我经过了一场大笑,果然神清气爽,心情立刻春暖花开,变得郁郁葱葱,千娇百媚。
我天生怕冷,冷风一吹,心底就有种孔雀东南飞的凄凉。抬眼望,也满目萧条,末日将近的感觉。街上的红男绿女在欲暖还寒的空气中神气活现地穿上了漂亮的衬衣,在我眼里立刻变成了一个个不怕死的英雄好汉,让我佩服得很。
早上我去喊晓凡一块儿上班,发现她屋里空无一人,连跟她同室的小姑娘也神秘地蒸发了。这让我心里空落落的,像突然被缚住了手脚一样不自在。
我穿着厚厚的风衣,像游走在南极的企鹅,一摇一摆地去上早班。
门岗那位长得很有个性的小伙子看见我,像看见了鸡蛋里面的骨头,睁着细长的小眼睛,说:“曾琳,还没过够冬天呀?你该搬到雪山上去住。”
“上班时间不准随便说笑,立正站直,否则我给你拍下来贴到墙上。”我面无表情地说。
小伙子听了,立刻像听到集合的哨声一样,“咔咔”两下,站得比办公大楼前的旗杆还直。
我心里一阵好笑,感觉天气也不是那么冷了。
我麻利地换好工装,戴上口罩、手套、安全帽,来到办公室。例行公事一样接好班,来到属于我的位置,开始日日夜夜生生不息,百炼成钢千篇一律的工作。
产品流水一样从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流过,我不敢有片刻马虎,双眼像摄影师一样紧紧盯着每一枚产品,然后看着产品像小河分流一样流向它该去的地方。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我三下两下去掉口罩手套,跑到晓凡办公室找她一块儿吃饭。
餐厅里的人可真多,队伍蜿蜒如万里长城,蔚为壮观。我看着长龙似的队伍,胃里立刻饱了,说:“晓凡,我不吃了,我先走了。”
晓凡还没开口,从人群里挤出一个小伙子,穿着制服,冲我们喊:“曾琳,晓凡,饭买好了,你们快过来。”
我莫名其妙地一愣,心想:他,就是早晨见到的那个门卫小伙子,怎么会帮我们打饭?我们跟他又不是很熟,就算很熟,也不会随便帮忙,因为我们吃饭都是替换着吃,每天谁先谁后临时决定。真是让人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这是我的一贯作风,就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样永远不会改变。
“来,晓凡,坐这儿,”小伙子热情极了,很有个性的脸更加有个性了,笑得嘴巴比姚晨的还大,眉毛和眼睛都挤到了一块儿,像在热火朝天地争地盘一样。他看了看我,说,“曾琳,你也坐。”
我当然要坐了,心想:又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儿。管他呢,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是不会嫌多的。
我一个人泰然自若地吃着,目不斜视,这当然没我啥事。一会儿,晓凡把饭端到了我这边,和我坐在一起。
我笑着看了一眼晓凡,十分体贴地说:“晓凡,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聊。”
晓凡使劲翻了一个像米饭一样的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才不跟他聊呢,黑得像包公。我吃不下饭。”
我抬起头,小伙子十分尴尬地坐在那儿,埋头吃着,不敢看我们一眼。消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一身制服穿在身上,多了几份飒爽的英姿。说他长得有个性,是说他太黑了,掉到煤堆里不用显微镜恐怕是找不到的。眼睛格外小,小得有点离谱,我真怀疑这么小的眼睛是不是看东西也缩小了一半,这个问题没有问过他,不敢妄加揣测。
我望了一眼窗外。天,灰蒙蒙的,像用了几十年的老粗布,泛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心,突然有种伤感,像咸咸的海水漫过细软的沙滩。突然感到自己就像时光隧道里遗落的一枚纽扣,孤单冷清如一只独自穿过无边大漠的野兽,惶恐地四下张望着。更像给产品贴标签一样,质检员不合时宜地跑了一秒钟的神,独独漏了我一个,像悬浮在半空里的灰尘,不知该归往何处。
“曾琳,晓凡,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小伙子经过我们身边,脸上仍挂着尴尬的笑。
“晓凡,明白了吗?”我终于从自我怜惜中挣脱出来,微笑着问晓凡。
“开什么玩笑?”晓凡脸上的小斑点像几十张小嘴巴一齐露出不屑的表情,动作步调一致、整齐划一,比部队操练得还正规。
“人家认真了。”我小声地说,因为我发现“四大美女”四双美目一齐朝我们这边射过来,像八只长矛,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我们走!”晓凡“啪”地一下子放下筷子,气呼呼地先走了出去。
“曾琳,晓凡怎么了?”我不知道万佳佳是怎么飘到我身边来的,只一眨眼的功夫,比飞檐走壁的燕子李三还快几倍。她的双眼露出欣喜的光芒,像守了一夜的小猫突然看见出洞的老鼠一样,浑身每个细胞都跳跃起来。
“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端着餐具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真是无风也能掀起浪来!
我不知道万佳佳为什么对晓凡特别上心,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有关系,我只能想到一点就是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同属于人类而已。
下了班,我仍穿得像只企鹅一样走出大门,那个小眼睛的门卫脸红红的,显得更黑了。眼睛聚光灯一样射向远方,不敢正眼看我。
我心想,地球都变成地球村了,还有这么内向的男孩子,真是奇葩。
我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太阳居然出来了,明晃晃,红艳艳,照着窗户泛着一层金光。
我呆呆地看向窗外,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身边的姐妹们都名花有主,或正在有主的路上。只有我,像墙角的梅花,凌寒独自开着。
和冷洛重逢后,我们没有再联系过,这也是我们的一贯做法,彼此都已成了习惯。
冷洛,你现在正在干什么?在想我吗?
“梅花清幽,独立春寒。”的确很美,也很有意境。
“那就做一枝梅花吧,反正啥花都一样。”我自我安慰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跟烦恼握了个手,我的心情立刻如窗外的天气多云转晴。
我立刻拿起枕边的书认真看了起来,每天上班下班,抽空还得发发呆,所以真正看书的时间很少,我心里又涌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一定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今夜,就让这盏灯通宵陪着我吧!
我嘴角的笑容灿烂如洛阳的牡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