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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冠上的红宝石之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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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冬天阴沉而寒冷,可不用工作的假日总是讨人喜欢的。约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不用上班,也没有案子,有什么比这样的一个周末更美好呢?
约翰一进客厅就愣住了——壁炉已经升起来了,地上扔了一堆揉成团的纸巾,他的好室友裹着一床厚毯子蜷在壁炉边他的御用扶手椅里面,一颗乱蓬蓬的黑色卷毛脑袋露在那一坨毯子外面,头埋在膝盖间。
“夏洛克!你这又是干什么呢?”
“没什么,”夏洛克抬起头,“只是一点小……阿嚏!”
“感冒,我知道了。”约翰替他补完了后半句,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上夏洛克的脑门,“你发烧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搞的?”
感受到手底下热得不正常的温度,约翰果断去拿他的医药箱,结果刚转身就看见医药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地扔在厨房的餐桌上。
“我的天!你对我的医药箱做了什么?”
“你问题真多,”夏洛克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问题一,是的;问题二,我房间的暖气坏了;问题三,我想找薄荷膏来着,没找到。如果你看诊的时候也总是问这么多毫无逻辑的问题,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年就换了三个诊所了。”
约翰手一抖,差点儿把体温计摔地上——这人就不能一天不说这种让人听了十分想抽他的话么?!他毫不温柔地把体温计塞进某张不消停的嘴里,挂上听诊器,费劲地把某人裹得像个球一样的毯子扯开一条缝,把听诊器塞进去。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我的病人通常都有这个觉悟。另外我成天动不动就请假都是谁害的,我的大侦探?”
夏洛克嘴里叼着体温计没法说话,只好用眼神表示他的不满,可惜约翰屏蔽了这个频道的信号。
“还不算太糟,肺部没有啰音,”约翰放下听诊器,把夏洛克嘴里的体温计取出来,“103°F,张嘴,我看看喉咙,唔,扁桃体发炎了。有没有头疼或者肌肉酸痛?”
“没有头疼,也没有肌肉酸痛,我说了我很好。”
“你很好的话体温就不会有103°F,夏洛克!你该感谢上帝你没得上流感,我昨天一天就看了六个流感病例。被诅咒的流感季!”
“如果没有所谓的‘流感季’,你们这些医生的收入至少要少掉三分之一,所以你这种抱怨完全是……”
“闭嘴,夏洛克!如果你去对我的同事们说这些话,我不保证能在他们打死你之前把你救回来。”
约翰快速地归置了一下医药箱,走进厨房把水烧上,他真觉得就凭夏洛克这张刻薄到极点的嘴,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绝对是上帝保佑的结果。
“这两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休息,恢复健康之前你别想碰任何案子,听见没?”
“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只是个小小的感冒,又不会死人。虽然麦考夫特把我的就医记录转到了你那儿,但是别把你对付病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亲爱的华生医生。”夏洛克反驳道,“我说过身体只是运输管道,它完全不影响我的大脑,没有案子我会无聊死!”
“但是你要再继续烧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那颗金贵的大脑不会烧傻了。”约翰从厨房探出头来,“还有,虽然我不记得英国每年因为感冒而丧生的确切人数,但我随时可以给你查出来。”
约翰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搬进贝克街221B一年多,自己的嘴皮子利索了十倍不止,他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寡言的人了。
夏洛克又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于是说出来的话变成了:
“约翰,我要纸巾。”
“纸巾盒不是在你手里吗?”
“用完了。”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嗓子,尾音好像还有点儿小委屈。
约翰深吸一口气,放下面包去屋里找出一包新的抽纸,装进空了的盒子里,再塞进夏洛克怀里。
“约翰,你该知道,绝大多数的感冒都是病毒引起的,所谓的感冒药只是减轻症状,实际上感冒的康复完全依靠人体的免疫系统。也就是说,吃感冒药完全是一种安慰剂效应,根本没有治疗的作用。任何感冒,即使不吃药,七天之后都会好的。”夏洛克看着送到眼前的药片说。
要是能乖乖吃药就不是夏洛克了,不过这难不倒约翰,他淡定地说:
“要么吃药,要么我去找哈德森太太给你泡一杯她家独门秘制的感冒茶。”
“别学麦考夫特威胁我,那对我没用!”某人抗议。
“真不吃?行,”约翰转头对着楼梯喊,“哈德森太太……”
“闭嘴!”夏洛克瞪着眼睛抓过约翰手里的药片塞进嘴里。
约翰耸耸肩,递给夏洛克一个“早这样不就完了么”的眼神,在后者炸毛之前迅速钻进了厨房。
“夏洛克,你把我买的蜂蜜放哪儿去了?”
“做实验用掉了。”
约翰无力地叹气,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夏洛克每天到底在做什么见鬼的实验,任何你能想到的东西他都能拿去做实验,而你从来没见到过他的实验结果。约翰默默地在手机里的购物单中加上“蜂蜜”这一项,拿了个空碗走出来。
“你去哪?”
“我去找哈德森太太要一点蜂蜜。放心,我不会让她给你泡感冒茶的。”
约翰把蜂蜜调到加了柠檬汁的热茶里,一杯热腾腾柠檬茶就做好了,可惜有人不领情。
“约翰,我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热柠檬茶!”裹着毯子的夏洛克窝在椅子里哼哼,“我要咖啡!“
“抗议无效。”约翰说,“虽然你比我聪明,但是现在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得听我的。你需要补充维生素,而不是咖啡因。”
夏洛克抗议失败,闭上嘴睁大眼睛,用一种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盯着约翰。跟夏洛克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约翰还是受不了他这副表情。上帝给了夏洛克一副不错的皮相,这家伙利用起来从不含糊,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可怜样儿真该让苏格兰场的那些人都来看看,谁说夏洛克不懂人的心理的,这家伙不但懂,而且该死地精通。
“哦,见鬼的!别摆出这副样子来,夏洛克。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再看下去约翰真的要觉得夏洛克在勾引他了,他扭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热柠檬茶和抹好黄油的面包塞到夏洛克手里,然后端着自己的咖啡回到餐桌前吃自己那份早餐。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或许就不会严重成现在这样了。”
“我给你发短信了。”夏洛克抬起头,一脸“都是你的错”的表情。
约翰再次无语,掏出手机开机,果然看到三条未读短信——
“暖气坏了。S.H.”
“冷。S.H.”
“我要薄荷膏。S.H.”
“我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喊我一声?”约翰翻了个白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塞进嘴里,跳起来往卧室跑去。
五分钟后,约翰一身外出的打扮回到客厅。
“你去约会。”夏洛克用的是肯定句。
“哦,是,我约了詹妮特,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晚饭,你想吃什么?”
“我病了。”
“我知道,我已经把药配好放在桌上了,我下楼的时候会跟哈德森太太说,叫她过六个小时上来提醒你吃药。”
“哼,跟你的女朋友潇洒一个下午,把你的病人扔在公寓,你真是个好大夫!”夏洛克吸了吸鼻子,把毯子裹得更紧了。
约翰收回刚刚迈出去的一条腿,转过身看向夏洛克,想知道他的好室友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夏洛克抬起头,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和约翰对视。
十秒钟之后……
“你赢了。”约翰放下外套,拿着手机去了门廊。
“抱歉,詹妮特……你听我说……不不不……我是说……”
客厅外面隐约传来约翰打电话的声音,夏洛克不屑地撇撇嘴,把脸埋在柠檬茶的热气里。
那个女银行收款员显然是遗传了她母亲威尔士人的躁动脾气,又继承了她父亲那糟糕透顶的美国品味。真不知道约翰看上她什么了!约翰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他还不承认,哼!
“噢,不!詹妮特!我……”
真棒,要分手了!夏洛克挑眉。
约翰为什么还不回来?这种糟糕的恋爱关系还有什么值得挽救的?我要薄荷膏!夏洛克在心里碎碎念,手指无意识地挠着茶杯壁。
“詹妮特!詹妮特!”
夏洛克听到约翰似乎是用拳头捶了一下墙,然后就看见他一脸颓丧地走了进来。
“我分手了。”
“我早说过你跟这个珍妮弗……”
“是詹妮特!”
“没什么区别,我早说过你和她在一起不会超过三个月的。”
“如果你再这样锲而不舍地破坏我的约会,我和谁都不会超过三个月!”约翰吼了一句,烦躁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一张报纸。
夏洛克看了约翰几秒钟,扭头看向壁炉淡淡地说:
“你觉得是我的错。”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不下雨”一样的平静。
客厅的空气凝固了一瞬间,约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撞了一下,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夏洛克,似乎在他的室友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无法确认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抱歉,夏洛克,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想怪你。”约翰放下报纸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抿着嘴,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
“嗯……事实上,我已经感觉到詹妮特和我不是很合适了,如果不是今天,嗯……我想过些日子我们也会分手的……”
夏洛克还是不出声。
“夏洛克,我知道我有时候脾气不好,我道歉。”
夏洛克哼哼了一声,约翰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就算是夏洛克大少爷原谅他了。
“那个,你这么窝着不难受么?到沙发上来,你吃的药里有扑尔敏,躺下睡一觉对你有好处。”
约翰把没骨头似的夏洛克从扶手椅里提溜起来,放到沙发上,再用毯子把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十分钟之后,约翰感觉到夏洛克在看他,停下手里的工作问:“哪儿不舒服?”
“我要薄荷膏。”
约翰看了看茶几上的薄荷膏盒子,又看了看离茶几只有20厘米的夏洛克,叹口气绕过书桌走过去把薄荷膏和纸巾盒子一起塞进夏洛克怀里——防止他刚坐下某人又叫他,这种事儿太经常发生了。
又过了十分钟,约翰再次无奈地抬头——被这种要把人射穿的目光盯着,换了谁也没法工作了。
“这次又要什么?”
“你没在写博客。”
“好推理!不过你能给你的脑子放一会儿假吗?”
“你表情严肃,打字时快时慢,有时候会停下来思考,还要翻阅笔记,你在写论文?”
“差不多吧,是一份学术会议记录。上周麦克请我去参加一个关于微创手术的研讨会,趁着今天有空,我整理一下记录。”
“微创手术?”
“是的,你知道的,我的专业是外科。医疗技术比那些犯罪手法发展得更快,我总得时不时充充电。”
“真无聊!”夏洛克在沙发上拧着麻花,“无聊无聊无聊!伦敦的罪犯还能更低级一点吗?这样的天气在阴冷肮脏的后巷里来上一桩血淋淋的谋杀案简直不能更符合美学标准!”
“夏洛克!闭上嘴睡一个小时,否则我就去找哈德森太太要感冒茶!”事实上,在白衣天使面前进行谋杀案的美学讨论都是要被镇压的,即使这个天使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室友。
“去他的感冒茶!”夏洛克气哼哼地吼了一声,翻个身把脸埋在靠垫里,活像个被大人没收了玩具的小孩。
托感冒药的福,夏洛克总算老实地睡了一个多小时,约翰也总算是能安静地干一会儿自己的事情。
“我要案子!我要咖啡!我要尼古丁贴片!”在轮番蹂躏完报纸、小提琴和约翰的手机之后,刚睡醒的夏洛克开始了他的第二轮花式翻滚。
“想都别想!我说了,在你感冒好之前别想碰那些东西。”
约翰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圣人了,换了以前要是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在旁边捣乱,他早就一茶杯飞过去了。
“哦,上帝啊,给我个案子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上帝了?”约翰一边打字一边说。
“如果上帝能每天给我一个7分的案子,我绝对会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我想他老人家绝不会想要你这样的信徒,”约翰走过来把夏洛克的笔记本电脑丢给他,“给,上你的网站去看看,没准儿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回复一下留言,自己找点事儿干。”
“哈!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你好,夏洛克,我有一张5英镑的钞票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托比不见了,我的房子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门窗完好,是谁绑架了托比?顺便说一句,托比是我的宠物狗。’
“还有这个,‘请问华生医生的手机号是多少?’为什么要在我的网站里问你的手机号!”
约翰只觉得万分头疼,他已经后悔让夏洛克去看留言板了:
“拜托,我是让你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不是让你念留言!啊,你那篇关于240种烟灰的论文写完了吗?”
“是243种,上个月就写完了,你除了电话号码就记不住别的数字吗?”
“噢,夏洛克!别那么跟约翰说话,那不礼貌。”哈德森太太端着一只托盘上楼来了。
“午安,哈德森太太!”约翰站起来迎上去,夏洛克也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起来。
“坐着别动,可怜的孩子。约翰说你已经吃药了,真是的,你们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跟你说,我那个感冒茶的配方可是我外祖母传给我的,一喝准好。” 哈德森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夏洛克的额头,“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我给你煮了牛奶燕麦粥,我那老头子以前生病的时候就喜欢吃我煮的牛奶燕麦粥。”
“哦,太好了!谢谢你,哈德森太太,正好可以给夏洛克当晚餐。”约翰抢在夏洛克开口拒绝前赶紧接过话茬。
“对了,约翰,我给修暖气的工人打了电话,他们说最快要星期一才能来修。一到冬天各家的暖气总是容易出问题,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
哈德森太太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楼下的门铃响了。
“我去看看。”哈德森太太拿起托盘起身。
“哈德森太太,如果是找夏洛克的,就跟他说夏洛克健康状况不佳,不方便会客。”
“约翰!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夏洛克大声抗议。
“这次我站在约翰这边。”哈德森太太对约翰说,又把脸转向夏洛克,“病人都得听医生的,就算你是夏洛克也一样。”
“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夏洛克把笔记本电脑茶几上一扔,又赌气似的背对着约翰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