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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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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吃罢饭。正站起来要走。
只觉得后背忽而被人一敲。
“小元君,小怀钰。”
宋怀钰面皮一抽,呲开牙,“张老师好。”
“对不住对不住,下了一盘棋,竟然这个时候了,小元君你过的好不好。“
修邑笑着点了点头。
宋怀钰悄悄对修邑道,“你的表字是元君吗?为什么你师傅他总叫你元君?”
修邑道,“随便叫的。”
宋怀钰茫然点头。
张天师只是念叨,“小凌波手下新来了个小子,那棋艺堪与你相比啊。下了一局竟然耗到这个时候,小元君,回去的时候,你们得切磋切磋。”
修邑点头称是。
“咦?小元君,你又跟人打架了,你这骨头断过几根啊。”
宋怀钰大惊,“老师,你果真火眼金睛,这都能看出来,元君,额,修邑兄不是跟人打架,是被人打了,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教教我?”
张天师笑道,“想跟我学本事?叫我师傅!”
宋怀钰笑道,“那有何难,师傅在上,请受……”
修邑挑着扇子慢悠悠道,“拜了师傅,可就入了道门,宋小侯爷,今后就只能吃素禁欲了。”
宋怀钰呆在地上,呵呵笑道,“那,那我再考虑考虑”。
张天师瞪了修邑一眼,“不急不急,慢慢来,你先做我俗家弟子,本君还是会教你本事。”
宋怀钰脸上顿时又笑出一朵花来。
张天师越看宋怀钰越是喜欢,恨不得把毕生绝学都要教给他。
只是越是着急,越不得其法。
宋怀钰只捡最新奇好玩的学。张天师又恨不得将什么除妖降魔的本事一股脑的灌给他。
二人在旁,修邑倒也觉得热闹。
一路走走停停,天日将黑,张天师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本君还有些事要进京,小怀钰,这变花的本事,下回教你啊。”
宋怀钰道,“这里骑快马进京还要四五日的功夫……”
话还没说完,宋怀钰一抬头,天师就不见了,便对修邑道,“行动如风,师傅果真厉害。”
修邑怔了怔,只是点头。
夜里宿在一个客栈。
修邑说今后要找个道观静下来修行。
宋怀钰又是劝了半宿。说的口沫横飞,终于累了下来,兀自去睡。
修邑身上伤刚好,入睡很快。
云烧如霞,花木成燃。
那人将玄袍换了青衫,“既然狼君少主从此只穿青色,本君就也换了青衫。”
分明是梦,又如何不想醒。
“你我合该做一双,本君今夜无论如何是不走了。”
“对不住,我不知……”
“修邑,我云少己可赌咒。”
“若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离开我。”
“修邑,我想你……”
断断续续,都是云少己的声音,或许,是当年没成仙君时的事。
若是不记得也就好了。
既是忘了,如何又要想起来。
修邑揉着头坐起来,凡人多梦,果然伤神。
“仙君好梦,梦中云x雨,滋味可好?”
修邑道,“如今在下只是一个凡人,看不见阁下,不妨现身相见。”
是个妩媚的……男子。
可不知哪里,却有些熟悉的影子。
修邑道,“多谢送的梦。”
那男子道,“这可不是我送的梦。我只是来看看哥哥惦记的人,不想你梦中也想着哥哥,我只是将梦境催化了催化。”
修邑道,“如今看到了,不知还有什么指教的。”
那男子道,“我原本是想杀你的,可是想不到你魂魄弱的厉害,这具肉身坏了,恐怕像不了其他凡人那样能够轮回转世,而是直接灰飞烟灭了吧。”
修邑道,“正是。”
男子道,“可是你一日活着,我哥哥这点子执念都灭不了,迟早要将自己玩死的。他现在跟你差不多,可是做不到如今这般清静。继续下去,恐怕母君都保不住他。”
修邑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男子道,“你劝劝他,叫他回家来吧,莫在人世间逗留了。”
修邑道,“且不说他不肯,就说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毕竟我不认得你。”
男子一挑眉,“不认得?”转而,又恍然笑道,“啊,难怪了。”
男子笑了笑,又道,“修邑元君,你此时去修行,不管世事,可当真就有些自私了点。可是,仙,不也就是薄幸寡情的嘛,哎!修邑元君,我知道明日你上山到了观,我再见你的机会也就没有了。只有今夜把话说明白,我的时间也不多,你听着,我哥哥云少己,如今是要给你报仇,那个叫陈景的皇帝是你以前认识的瀚岳帝君。那小子跟你的大仇不共戴天,你若是想起来,恐怕也是要拼着灰飞烟灭也要报仇的。你若是不要报仇了,就请帮我把哥哥劝回来。他那点自以为是的的道行根本不够跟天拼。我替我合族谢过你。如你多年修习仙道,想来也平心静气许多了,什么是非都可以放下了。就莫要执着。”
他蓦然咳嗽了两声,身形渐渐虚了起来,笑道,“我是受不住了,今日就此别过。话已至此,不能多说了。”
修邑跌坐回去。直到天亮。
宋怀钰起来的晚,推开修邑房门,见他垂首坐在椅子上。
修邑抬头,看起来像是没睡好,“陆兄你怎么了?”
“怀钰兄,如今我们已经到了枢夷山脚下,我只要上了山,就可以好好生活了。人生这一辈子长的很,也短的很,可是有一件我要弄明白的事卡在我心里,可能这事当真是我错了,错了就要还,不能叫别人帮我还。”
宋怀钰道,“你如今说话越来越玄妙,我有点听不懂啊。”
修邑站起来,“看来我要回一趟京城,问清楚一件事情,你去吗?”
宋怀钰笑道,“回!师傅和师兄都在京城,为什么不回。”
世事纠缠就如一根线,即便你逃到天边去,也是最终要将你扯回来。
张天师掐指一算,不禁苦笑,“该来的总要来,该跑的跑不了。”
陈景从里间走出来,看向正在大殿不知自言自语说些什么的张天师,道,“张老先生好,不知你要见朕是有什么指教?”
张天师站了起来,抬手道,“瀚岳帝君,好久不见。”
这边云少己将手中的笔搁下,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一副图卷便就画成。
黑袍的侍卫道,“帝尊还是请少主回去,如今事物繁忙,少主回去,也好帮帮忙。”
云少己道,“就快了,就快了,等回去,我会给她带个儿媳妇回去。叫帝尊不要着急。”
黑袍侍卫又道,“狼王少主他如今有了入道之念,少主您……”
云少己目光暗了暗,又笑了笑,“是啊,我究竟在做什么执念呢?”
他转身,房内挂了一圈人物肖像,箱子上也是,或笑或嗔,小时候的,年纪大一些的,再大一些的,当然皮相各不相同,可一看就知道,魂魄是一样的。其中还有好几张小狼模样的。
大殿此时,陈景笑了笑,转过头来,“张老先生说的话,其实朕,并不大信。”
张天师道,“是不是要本君使出仙术给你看看,要不带着你腾云驾雾、日行千里看看。对了,昨日我还在离这里千里远的枢夷山,小怀钰昨日还见着我了,过几日他就回来了,你不信问他。哎呀,干脆我带你驾个云试试。”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陈景。
陈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张老先生,不论您是什么意思,朕就当没听过这些话,你先走吧。”
张天师道,“你别不信啊,本君顶着泄露天机要受刑的险给你说的。实话说吧,云少己跟你,本君并不知道你们的过节是什么,可是如今我们小修邑对他生了情,你跟云少己若是成日这么斗来斗去,斗死了那一个,本君虽不大在乎,可是我们小元君估计也活不了了。不如你,把他给贬斥了吧,别叫他在你身边晃悠了。反正你们现在都是凡人,打个架估计也不会闹得三界腥风血雨。”
陈景笑了笑,“老先生说话有意思,朕听明白了,会考虑的,还有吗,没有就先吃个饭,休息休息,朕派人用车送你回枢夷山?”
张天师叹了口气,“哎,还是不信我,若不是云少己那个榆木疙瘩更说不动,本君也懒得跟你说。”说着要走,可又补了一句,“你当皇帝就好好当,杀人的事少做,轻刑减赋的事多做一些,想来对你应该有些好处。”
说着抬脚就往外出去。正要捏诀驾云,见着护宫的游神正一派正气凛然的在半空瞅他。
他揉了揉鼻子,只好规规矩矩从宫门走出去。
修邑同宋怀钰用了三日就到了京城。
宋怀钰先回侯府,他当时临时起意同修邑去南边,家中诸事没有安顿,此时乱的不得了,少不得整顿了大半天。
修邑站在云少己的丞相府前。怔怔望着大门上那“敕造云府”几个字。
云少己刚从朝堂上出来,就听禀报说一个青衣服的公子站在他府门前半晌了。
心中一惊,欢喜之间竟是不禁感慨,忙打马疾驰而回。
他一跃跳下马。蓦然从身后一下抱住修邑,也不避路人目光,只在他耳边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只有相随无别离。”
说完只是一笑。竟打横一抱,将修邑就这么抱进了府。
修邑望着他的眉,他的眼。
只将搂住他肩膀的双臂又紧了紧。
云少己感觉到修邑将头又往自己的怀里凑了凑。
心中无限感慨,只恐又是梦中。
进了屋中,云少己笑着看怀里的人,道,“是床上歇息,还是先榻上休息休息,你在门口站的那么久,想来也累了。”
修邑自己跳下来,整了整衣衫,道,“青天白日的,好好说话吧,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云少己将他一拉,又拽到自己怀中,道,“只你转念回京的那一刻,从今往后,你可再逃不了了,我也逃不了了。”
修邑一时话塞语凝,心中千回百转。
云少己将门一合,打横抱起修邑,两人便就落在了床上。
宋怀钰忙完手上事,已是晚间,听家人来报,说陆公子是去云相府了。
他沉默半晌,只是叫众人出去,只自己一个坐在厅前椅子上。
半晌,从怀中摸出一颗明晃晃的白棋子,指尖轻轻摩挲片刻,最后却轻轻放在旁边桌上。
屋中,只这么玉石清扣的一声响。
云府。
云少己搂着修邑,二人偎在一起。
忽觉手臂上冰冰凉凉,轻道,“怎么?哭了?”
修邑摇摇头,兀自站起来,将衣裳穿好。
云少己此时也起了床,边系着腰带,边走近,轻道,“刚是我不好,下回我轻着些……”
修邑做到椅子上,半晌道,“少己。”
这两个字云少己一听,心中感慨,“怎么了?”
“我有话问你,你一字不差,不可对我说谎。”
云少己一听,已心中踟蹰,坐了下来,只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修邑道,“你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少己一笑,“我当是什么事,没什么,只是还没做过人世间的官,做来试试,很是有意思。算是打发时间。你放心,我心里一点都没有别人。”
修邑道,“若是我不想你再做这个官了,你愿不愿意。”
云少己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半晌将一柄折扇抬起修邑的脸,含笑道,“从今后,是要一起江湖水远,与我一同逍遥自在吗?”
修邑道,“少己,我其实记起来的不多,你究竟是什么族裔,我并不知道,可,若是你能回去,想来于你有益。”
云少己道,“那你同我一起回去?”
修邑愣了一愣。
云少己又笑道,“其实我不回去也没关系,我们先游历游历凡间大好江山。等你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商量着来。”
修邑道,“其实我自己知道,恐怕我是做不回仙了,今生肉身灭了,恐怕……”
云少己止住他,道,“当真是你多心了,一切你放心,有我呢。”
修邑望着他。
云少己道,“如此,我们就说好了,不过现下,我还有一件俗事要做,就最后一件,了结之后,从此往后,天长水阔。”
修邑道,“是要取人性命的事吗?”
云少己手上僵了僵,道,“取人性命,何等拙劣,我怎屑于此。”
修邑道,“前尘往事,我不记得了,我此时想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此时想,跟过往并不相干。过去已经是不是我了,恨也好,爱也罢,我都不在意,也希望你也不在意。”
云少己道,“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修邑道,“我此时,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云少己道,“就是想长长久久在一次,才必须了结!”
“为什么?是为了我吗?”
云少己一下坐了下来,却一言不发。
修邑又道,“千年前,瀚岳帝君救过我,那时我要受天劫,他帮我受了四十九道天刑。”
云少己脸色一寒,“那是他真想做的?哈哈,阿邑,你想的太天真了!他原本是可以被灰飞烟灭的!”
修邑道,“我不看因,只看果,他也算救了我。不论以前有什么,我此时好好的。就不想再有牵扯,此时就此两清,再也不跟他有所牵扯。”
云少己半晌道,“你可怨我当日在宋府用玄冥明珠险些害死你?”
“你说呢。”
云少己转过头道,“我做事,有我的道理。此时已经回不了头了。阿邑,可不可以只最后信我一回,以后我定然对你毫无保留,这事就叫我自己解决。”
修邑站起来,“我不想你犯险,你此行但凡有一分的险处,我也不许你做。告诉你,打我选择选择回来,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许。”
云少己此时心中甚乱,看着修邑,心中却道不出一二。
修邑也是赌着一个信念,赌他的一颗心。
半晌,云少己眉目轻轻一挑,温言而笑,“不做就不做了,莫生气了。”
说着一步上前,将眼前人已环在怀中。
修邑将手抬起,握着少己的衣裳不禁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