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 水》御家

2、 第一章

　　夜空翻滚着如墨般的浓郁的黑云，闪电过后，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响雷，此时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生啦！生啦！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个男孩！”
　　所有人提着的心这时候才放松下来，房内传来一片恭贺声，中州林家的第一个公子诞生了。
　　“恭喜老爷喜得麒麟儿！林家有男脉了。”
　　才不过区区半柱香的时间，却好似长得有半月之久。千盼万盼终于盼来奶娘手捧襁褓步出房间。林相然难掩激动却又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这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儿，蜷在一团，非常可爱。
　　“我的孩儿！”林相然不掩欢喜地说，“古人有云：云雷震慑，四合一统，福运一天，天一生水。这个孩子就取名林若水吧！”

　　* * * *

　　一场飞花一场梦，时光如梭，八年的光阴流逝。又到了炎热的仲夏，鈡槐亭亭如盖，有人在槐树廊下无聊的数着蜻蜓。
　　中州的夏天很热。
　　太阳光辉洒遍万物，却在仲夏时恶毒的烤着大地，好像要让每一个生物都在颤抖在它的威严之下。这时候，林府的丫仆人们就会把冰块从冰窖里取出，用杨木桶装满了放在屋子四周，供夫人少爷消暑。
　　在槐花缀满房檐的大房子里，贵妇人一边做着刺绣，一边看孩子，侍女为他们扇着扇子，新鲜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白瓷碗里是清凉的酸梅汤，暑热，永远不会来打扰他们的安宁。
　　但林若水很讨厌这样的日子。
　　因为那样他就不能去园子里玩儿了。他是个很任性的孩子，经常一疯起来就是一整天。仆人们怕他被晒伤而受爱子如命的主人处罚，都含泪哀求着不让他出去。

　　当他第三次看到蜻蜓从花树间玡琊飞过时，终于忍不住跑到母亲面前要求：“我要去园子玩儿，娘，我要捉蜻蜓！"”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儿，五官像极了面前的妇人，柔顺的头发犹为黑亮束起后垂顺至背，几丝发线柔软地贴在那在那张透着粉红的白皙小脸蛋旁边，相辅相成地对比出美仑美奂的效果。一双盈盈似水的琥珀色丹凤美目，长长的眼线上覆盖着颜色虽淡却较为浓密的睫毛，等他再长大一点，睫毛的颜色也势必会加深。微微翘起的鼻子让他显得有些高傲，但红润的小嘴却让整张脸变得可爱了。
　　簪戴着白玉珠钗的贵妇人抬头望着儿子，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这是她可爱的孩子，从这灵逸俊俏的小脸上可以肯定他长大后在样貌上绝非泛泛之辈。而真若拥有这等姿色，并且一降生就有“云雷震慑”的势头，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不行，水儿。”她放下手里的刺绣，“外面太热，你出去会被晒伤的。”
　　“我不会的，娘！翠儿她们不是去园子里摘花了吗。”
　　“那是她们够岁数了，”美妇顺了顺他的头发，“水儿你才八岁呢，等太阳下山再去吧。"
　　“如果是怀哥哥在，他才不会让我晒伤呢！那……娘，我可以去鱼池玩儿吗？”少年并没有放弃，用水润的眼睛望着母亲央求道。
　　“这个可以。香琴，给少爷撑把伞，带少爷去鱼池，小心点儿。”
　　“是，夫人。”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儿走过来，柔柔的对着这个美丽的孩子说：“少爷，我们走吧。”就带着兴高采烈的林若水从宽敞的房间走出去。

　　他们离开后不久，长长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木屐嗒嗒声，林相然有些焦虑地踱步过来。
　　“老爷。”夫人站起来温柔地福了一福身。“你怎么了？”
　　林相然坐下，用他略显苍老的手指敲了敲梨木桌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听说那八王的军队已经过了奎城……”
　　“什么？你说八王之乱的军队？！”妇人一惊，手里的绣针什么时候走线了都不知道。
　　“是啊，”林相然焦急地点点头，“叛军攻打上林失利，就奔中州过来了，据说还是沿路抢过来的。抢走钱财，杀掉反抗的人，烧毁宅院……”
　　“老爷！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林家的产业都在中州啊！” 美妇人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焦急的说。
　　“只有先指望扬门关知州大人带兵死守，庞知州会派人给我们消息的。但我们还是要准备一下，以防万一。我已经给西蜀的秦家去了信，希望到时能有所帮助。”
　　“老爷，如果扬门关被破，八王军到这里需要多久？”
　　“恐怕……到达武阳城也就这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

　　焦热的白天过去，清凉的晚风吹来，刚刚沐浴过的林若水穿着白色的纱凌罗衣，小脸上泛着红晕，快活的跳着走进饭堂。长袖轻摆，隔着轻纱凌罗可以毫无悬念地猜得底下定是一片洁白似雪的肌肤，柔美无比。如瀑如夜的黑发散开搭在背后，仿佛是为了遮住更多的颜色外漏。
　　暮阳的橘红余辉穿过木兰窗格，将室内染得温柔之极。烛台上的火苗噗噗跳跃着，显得那么的不安分。
　　少年玩了一个下午，已经饿坏了。但是饭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等了一会儿，家主和一大帮仆人才姗姗来迟。
　　林若水奇怪的看着周围，父亲一直皱着他的额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母亲着手布但是手却一直不安的抖动着，周围的侍女和男仆都默不作声。
　　但是林若水没有太注意这些，菜一上好后，他便欢呼一声，高兴的动起筷子来。美味的食物把小嘴填得满满的，满足的感觉让他把所有的疑惑都抛在脑后。
　　晚上，在侍女为他铺好床单后，林若水便早早地爬上了床，嗅着空气中燃烧的安眠紫檀香，慢慢沉睡了。
　　然而单纯美丽的小少爷没有想到，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