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唐一寻

49、小江番外 过去 （十一）

　　此后落伊克的占有欲便愈发强了起来，几乎不让他和Pierre见面。这倒反而更称了江然的心意，于是也权当不知。

　　再后来，即便江然一向低调独来独往，可毕竟落伊克一个法国人，还是个长得不错开着好车脸上写了有钱俩字的法国人。他频繁出入江然宿舍，时间长了，也不免招惹他人注意，或是怪异的窃窃私语，或是感兴趣的请求引荐。

　　落伊克素来生人勿进，对待陌生人也没有丝毫外国友人的热情，总是那副冷冰冰的姿态，拒人千里之外。相比而言江然哪里应付的了这些，不胜其扰之下，索性应了落伊克的意思，直接搬到了落伊克的住所。

　　落伊克强势自我，江然与世无争，家中杂务都有管家打点妥帖，所以同居的两人不但没什么冲突，反倒和谐的很。

　　只是毕竟同吃同住，便不免愈发亲近些。有时落伊克会把工作带回来做，大半夜的还在忙忙碌碌的准备材料打电话。

　　材料是全法文，还包含一堆专业词汇，来送夜宵的江然瞟了两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让他懒得再看，隐约听懂他是在跟下属说一些出差去中国的注意事项，等他挂了电话便随口问道：“去哪个城市？”

　　落伊克顺手搂过他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身上：“A市，我们在中国的业务，主要都在那里。”

　　江然唔了声。

　　他家在K市，距离A市坐飞机也要至少两个半小时，对那个以繁华出名的大都市，只闻其名，却不甚了解。

　　“对了，说起这个。”落伊克问道：“我们和中国的往来越来越多，我想取个中文名字，方便自我介绍，你有没有合适的？”

　　“Loic……”江然沉吟着念了遍，认真想了想他名字的发音：“骆鹰怎么样？”

　　落伊克没有听懂，但很感兴趣：“哪两个字？”

　　“骆驼的骆，鹰击长空的鹰。”江然说着，顺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两字。

　　“……”落伊克板起脸，在他耳根惩罚似的咬了一口，满意的看着他轻颤了下：“又是骆驼又是鹰，你拿我当动物呢？”

　　说着落伊克松开他，打开笔记本继续修改文件，而那张他写了字的纸，则被随手搁在了一边，与那些要处理的草稿纸为伍。

　　江然有些失落的抿抿唇，站起身，也不再强求，见他又开始忙碌，自顾自的回去休息。

　　不久后，江然听到他在电话里这么跟人自我介绍：“你好，我叫Loic，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洛伊。”

　　江然看着面前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人，再听听那与他硬邦邦的声音气质完全不搭的、文艺又清新的名字，嘴角抽了抽。

　　只是那份违和，反倒给这冷硬的人加注了几分可爱。而这个人，现在竟然是属于自己的。

　　那些孤独又无助的岁月，在记忆里变得遥远而模糊，可那时从不曾想过会有这样幸运的一天。现在回想起来，却也觉得那些经历都算值得。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江然脑里不知怎么冒出了句歌词，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轮廓分明的侧颜，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忍不住喊：“落伊克。”

　　落伊克用法语应了句，又立刻改回中文：“什么事？”

　　江然迟疑了下，用不怎么标准的法文慢慢的说：“以后，我们尽量用法语对话吧。”

　　落伊克说话的口气一板一眼，连法语那样圆润的发音，到他口里都不算柔和，更别提一字一顿的中文，由他说出来更是冷硬无比，毫无感情。

　　而他，想跟这个人更亲近一些，更长久一些，还有听到这个人，更温柔流利的语声。

　　落伊克歪过头打量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以法语笑着打趣，只是那话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便变了调：“怎么了？为了方便以后拿绿卡吗？”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了下。

　　落伊克似乎有些懊恼，立刻生硬的岔开话题，江然无声的叹了口气，也跟着随口糊弄过去。

　　之后江然从图书馆借了一堆法语材料，一点点的耐着性子啃，忍着排斥背，连上学走路乘坐地铁晚上睡觉，都恨不得在脑里用法文思考问题。

　　而落伊克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一时失言，但凡不忙时，就陪他法语对话，说些法国文化，出奇的有耐心，也不嫌弃他那坑坑洼洼的口语水平和时常要自己重复的听力。

　　这样持续下来，江然的法语水准很快突飞猛进，就连听课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费力。而这个时候，也到了申请L1就读学校的关头。

　　查资料，了解情况，填申请表，写自荐信，过程令人焦躁忧虑，江然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想了又想，还是没再跟落伊克多提一个字。

　　对方那些话还犹响在耳，不论是有心无心，他都不希望被落伊克认为，两人关系的维持，只是因为他图一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法国国籍。

　　毕竟他现在居住稳定，相比那些还要权衡租房否则就得流离失所的同学，已然幸运太多。

　　最后反倒是落伊克主动问起了此事，“你是不是该申请学校了？”

　　江然没想到他惦记着这个，不由露出些喜色来：“已经在申请了。”

　　落伊克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江然就有些挫败，指了指桌面——

　　一封又一封的拒绝信。

　　落伊克随意翻了几封，看看落款，不怎么苟同的皱起眉：“以你现在的语言水平，去外省读个好大学绰绰有余，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巴黎？”

　　江然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终究还是沉默下来。

　　选择巴黎的学校，当然是为了两人能继续好好的在一起。可是以眼前这人的性子，只怕是理解不了他这个决定，也不会领情吧。

　　毫无疑问在落伊克的认知里，自己是最重要的，面对选择，当然是要想法进入最好的大学。为了所谓的爱情，影响自己的前途，该有多么愚不可及。

　　巴黎的大学竞争实在太大，最终江然还是不得不选择留在本校继续就读。尽管本校的教育条件和工作前景，实在不如人意。

　　但这样一来，日子倒恢复到了先前的安稳闲适，岁月静好，连时间仿佛都走的格外缓慢，让他几乎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

　　“各位旅客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了。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关闭手机……”

　　优美的女声再度响起，飞机开始缓缓滑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江然睁开眼，隔着墨镜揉了揉突然不适的眼睛。

　　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一无所知的时候，该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