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影镜像》雨月凌霄

7、七、锦园乍现波影静，佳酿初成镜像宁

　　“对不起，无意涉及了你的家事，是我无知了，你心里也很难过吧。”峰杨轻抚着电脑屏，如无数日夜轻抚凌霄娟秀字迹一般，眼前出现的是写满往事的米黄色信笺，细看竟有模糊成浸墨霜花的字迹。
　　“哭得多了，也就不流泪了；闹得多了，也便不抱怨了。再说，我不一直是个淡定成熟的女孩嘛？”两句预言风格全然不同的话，中间既是硬插了调皮表情符，也还是能让峰杨看出此间复杂而纠结的心理活动。
　　“还是希望你能帮帮她，你看她现在……”
　　网速快到没看到加载过程，刚才还职业病似的琢磨如何把自己打扮的更乐观地凌霄，在看到发自峰杨的图片的那一刻，忘记了淡定，忘记了成熟，忘记了半分钟前的一切，伏在桌上，泪眼朦胧。
　　图片上，香堇穿着画满各色笔道，宽松得可怕的校服，睡在空空如也的课桌上。椅子下，满是空咖啡罐，远处的讲台上，老师神采奕奕。
　　六岁：母亲忽离，枯叶为伴
　　八岁：出众舞蝶，闻名夜莺
　　十岁：夜不归宿，独涉千里
　　十二岁：虹霓悄现，暖阳静好
　　十四岁：因诗结缘，因诗情惘
　　十六岁：心满期冀，思满惦念
　　十八岁：体乏心疲，情迷神离
　　朝影新泉，华紫红妃，白塔双桨，柳树红墙，醉酒贵妃，起解苏三，垂柳拂絮，静湖波光……深埋心底的画面被情感的狂风骤雨席卷上生活的岸，香堇的经历种种，与她一起的滴滴点点，竟如强加LOMO的照片，以难以置信的明晰，让人畏惧的明亮，不断加速地浮现在凌霄眼际，强迫着她心跳加速，逼迫着她全身颤栗。
　　“你，你，你为什么一直不敢面对？”
　　“我……我怕香堇不愿听我说一句话，我怕我说的每个字都会伤害她……”
　　“哦，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数多次的逃避。”
　　“我，是我害了香堇……”
　　“不不不，你怎么会害人呢，我纯美淡静理智聪慧的少女，你看你现在多棒，一个人创造了三维世界！”
　　“可是，你又出现了……”
　　秋叶随着秋风，漫不经心又些许无奈地飞来，脱落酸腐蚀了碧色的容颜，鄙陋的肤肌却在凄雨萧风中多了几分苍白的紧致。凌霄呆呆地看着枯叶，默默太息：“远看也是木叶了，倒是近看，还有几分韵致。那幽灵，如果没了封印，也许能沉静些。”
　　朝阳的挂钟又慢了几十秒钟，秋分到冬至的路上，他走得缓，但也是较负责驱散映在信笺上的黑影，为面色惨白的纸施以暖色淡妆。
　　一字一顿，一句一思，一段一忆，一页一忧，从朝阳到晚霞，从温暖到清冷，字里满是回忆，行间尽为期冀。凌霄终于写了这封信，这封信，竟酝酿了四年，香亦烈。
　　香亦烈的酒醺得人微醉，伏在桌上，凌霄看见，收到佳酿的香堇，微笑坐在课桌前，认真写着：“我想和你看波影，等我去属于新泉和朝影的地方。”小纸条下是记得工工整整的哲学笔记，就在矛盾的性质那一页……
　　她也看见，相隔千里的峰杨，解释着那年初夏两首诗的来源：不用信笺，不用薄纸，不用笔墨，不用文字，只是静静站在祖母家泛黄裂璺的镜前，抛开了长久的执迷，忘记了长久的忧惘，微笑，微笑，一直微笑……
　　香堇，你的新泉，我的朝影，是这里的省花。香堇，我们都会回到那里看波影，直到波影，仅是波影。
　　峰杨，我的旧诗，她的画，是你心中幻象。峰杨，愿你回到那里看镜像，直到镜像，仅是镜像。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