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花知晓》何以辰安

2、TWO

　　Two-
　　那个盒子我转脸就扔了，我根本不想回忆那天的事。手机没再开机，头发我已经剪了，我怕他会说什么挽留话，让我追悔莫及。
　　决定留长发也是因为你呀，顾曦。你在广播站和同组的搭档谈笑风生，你说你觉得长头发才有气质。我在角落里练习着稿子，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好像获得一个仅属于自己的秘密，比别的追求者多了一点优势所以偷偷开心。
　　自此后我每天在家都要对着镜子照个十几分钟，认真地比对着头发长度的变化。这是一种勇气的增长，也是一种感情的沉积。留起长发以后，我的性子也改了不少，我甚至也有了几个追求者，但我只会对你有特殊的悸动。
　　我向你走去，义无反顾。
　　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正式叫过你的名字。长发之前，我叫你顾学长，之后，我叫你顾晨光。
　　一连在宿舍当了三天的缩头乌龟，啃了十几本书，偶尔叫外卖填肚子，时常看得头晕眼花。第四天然宝终于受不了我邋遢的生存方式，把我叫出去聚餐，让我见见帅哥开开眼界阔阔胸怀。这世上固然不缺帅哥帅出天际的男人，可是像顾曦一样那么有诗意的我还真没见几个，即使有我也看不上。
　　“没出息。”然宝对我的眼光如此评价道。
　　而事实上，这是一次别出心裁的……女友聚会。
　　“我的天啊你在这种地方聚餐么？没有麻辣锅底怎么把气氛high起来啊！”我坐在西餐厅的沙发里痛心疾首低抱怨。
　　“再不陶冶你的情□□就又要回野人部落了！”然宝的包第N+1次砸上我的头，“剪了个头发就开始作。”
　　“你再打我我会更傻的！”我侧身在她腰上狠掐。真的，然宝的包挺重的，以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在里面装了各种化妆品充电宝啥的。结果有一次在宿舍我打开一看，一打打毛爷爷头像在我眼前浮动，我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报警。
　　“说！你他妈是不是抢银行去了！”
　　然宝一遍敷面膜一边对着镜子冲我翻白眼。
　　我俩正闹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Cathy！！”
　　餐厅门口带着大墨镜穿着背心短裤的一个女人冲着我们的方向挥着手。
　　然宝站了起来，张开双臂：“Come on my dear！”
　　那个女人真的奔了过来，伴随着“噔噔噔”的高跟鞋与地板的撞击声。她俩行了见面礼，又互相用英语问候，听得我头都大了。
　　“你好！”女人摘了墨镜，用蹩脚的中文向我打招呼，“我是Kathy。”
　　然宝补充道：“我在英国的朋友。”
　　我赶紧站起来，和她拥抱：“凌若言。”
　　“你很可爱。”Kathy说。
　　……有么？当时因为我太伤心、发抖太厉害导致老板最后只能以“狗啃式”收场，即便这样也能被夸，难道我还真有几分天生丽质的底子？
　　然宝大概是看出来我的臭美状态，踢了我一脚，鄙夷道：“上天儿了还。”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华灯初上，我们三个谈天说地，听Kathy磕磕巴巴地说在中国的经历。Kathy是留学生，和然宝是英国的高中同学，这次聚会因为种种事情才拖到现在，吃了饭Kathy还要赶飞机再回去。
　　“急什么，来了就多玩两天啊！”我盛情挽留。
　　“不行不行，”Kathy摆手，“我们那教授太变态，明天上自习要交作业。”
　　“哎对了，”然宝把吃空的慕斯杯子放下，换了一副贱贱的神态，“来中国了，有没有找到男朋友？”
　　……我就知道。这货三句不离媒婆本质。
　　“没有咧，”Kathy忧怨地戳着沙拉，“我喜欢有气质的嘛。”
　　然宝翻了个白眼：“在英国你不是六天换一个么。”
　　Kathy也翻了个白眼：“你也只比我多维持四天而已。”
　　我：“你俩彼此彼此喽。”
　　然宝又拿起她的包砸我：“就你频率低，就你傻，喜欢一个人四年了连屁都不敢放！”
　　“哇！四年！”Kathy惊讶道，“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坚持的？”
　　“我……”我低下头，“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并不是我在糊弄。这就像养一盆很喜欢的花，小心翼翼地埋下种子，每日浇水、观察，看着它破土，由一根小苗到长出繁茂的叶子。把它日日夜夜记在心里，即使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长出花苞，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绽放，但只要看着它、看着自己的心血，幻想着流溢的芬芳，便不会放弃它。
　　我苦心孤诣地养着我心里那株叫“爱情”的幼芽，它长得很慢，却扎根极深。但到现在，可能再无法开花。
　　顾曦啊顾曦，你愿为我心里的花修枝剪叶，却从不肯浇一次水。四年里你从未与任何一个女生有过暧昧关系，我以为你是孤独的月影，我以为我是可以盛下你的那片大海，却渐渐地发现自己只是一轮骄阳，我一直在追赶你，但是，永远无法到达。
　　我在坚持等你停下，或者是一个回眸。追赶多累呀，等待多厌呀，我压住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却独独忘记，也许是你根本不想让它开花，你根本不愿驻足停留。

　　夏季的天气果然变幻莫测，明明十分钟前还是月明星稀，这会儿居然直接下了雷阵雨。
　　不知道这雨波及的范围有多大，反正飞机不等人。街边有不少人在打车，我们在雨里淋透了好久才送走Kathy，但是时间来不及让我们一同蹭车到机场再回来，于是我们只能选择在雨里继续拦车。
　　很多司机见我俩这样全身都湿透了的乘客连刹车都不踩直接无视开走。街边的人越来越少，来往的车也越来越少，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真的有些不太够。
　　没办法了。我跟然宝心一横，牵着手唰地冲到了路中央，那司机一脚刹车踩下去，幸好及时，不然我俩真的能横尸当场了。
　　司机摇开窗户就是一阵骂，我站在原地，然宝去和司机交谈。下起雨，气温便不必比平常，立刻能降好几度，我顶在头上的帆布包估计也湿得差不多了，不比然宝那长年累月撒丫子跑积出来的强健体格，现在夜风一吹我就冻得发抖。
　　汽车的引擎声中貌似有一丝异样的声音，像是锁扣解开，我犹豫了一下，刚转头，迎面便是一件夹克衫。为我披衣服的是一个男人，略显生硬的脸部轮廓里，他的双眉紧紧扭在一起。
　　他把我拉过去，摁进车里，然宝见状，拉开另一侧车门也坐了进来。男人对司机说：“去C大。”
　　“我去！碰到校友了？”然宝大喜，“谢了啊！同学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我还维持着手扶包放在头顶的姿势，久久不能从惊讶中回神。我这一生狼狈的事遇到的极少，但没想到在大一下半学期，在这个星期，集中爆发。一次在咖啡店门口，一次在女生宿舍，一次就在刚才。结果，三次时间里都有他！对！就我前面这个男的！
　　此刻，我只想用范伟的语气道一句：“缘分啊！”
　　面对然宝的回答，他也不拘谨，大方道：“金融系，楚忻城。”
　　楚忻城？这名字好熟悉。
　　然宝一语道破天机：“哎，你不就是那个系草么！”
　　C大，金融系，系草，楚忻城。
　　几个关键字一到位，我的大脑立刻死机。
　　还是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