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落红尘为谁香》君思忆

49、明月泪篇（上） 章二

　　庭外雪纷纷，梅影疏落，斜倚栏杆多离愁。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撑着头品那“虚妄茶”。细瞧了缘清秀面庞，只觉造物弄人。

　　梦境一晃已过百年，尘世不过短短一夜。脱离梦境，天已清明，雾蔼蒙蒙，阳辉暖然。苏墨璃房内，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中的袅袅香气时续时断；窗轩下，邻街店铺已开张，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舒口气，如释重负。阿陌依然虚弱不已，被我赶去休息。虽然心魔已除，但仍需净化苏白柒的梦境，这就要完全依靠阿陌了。
　　我将昏迷不醒的苏墨璃扶至一旁的榻上。梦境中的一幕仍浮现眼前，那时的苏墨璃满身煞气，我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刻，他会不会像杀掉心魔一般杀了我……
　　室内无声，只余清风缭绕，暗香浮动……
　　“咣当”，门被人狠狠推开。我扭头望去，竟是当日追杀苏白柒的年轻道人！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清言。
　　“染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清言有些惊愕。
　　此时此刻，我也不知该作何解释。未等我开口，清言便一脸了然的样子。随即忿忿道：“这道人好生无理，非要硬闯进来，我拦都拦不住……”说罢瞪了一眼那道人，显然对上次大闹酒楼的事情铭记在心。
　　我向清言点点头，示意我来解决，才将清言支走。
　　那道人就立于房门前，目光却透过山水屏风静静观望。宽大衣袍下，拂尘随风轻扬。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骇然。却故作淡然地坐在桌旁，拿起桌上的梨花糕，又随手倒了一杯青梅酒慢慢品呷。我实在没见过比这骚狐狸更讲究的妖了，对他的这些做派不屑一顾；但又不得不承认，跟着他可满足我的口腹之欲，至少不必再如从前那般风餐露宿，狼狈不堪。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那道人依旧无甚动作。我餍足地打了个饱嗝，伸了伸懒腰，不耐地开口道：“你难不成想替代门板麽？道人都同你这般磨磨唧唧地吗？”
　　那道人面无表情地斜斜看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我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禁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不知您大驾光临可有何事？要不要坐下喝一杯薄酒？”
　　那道人冷哼一声，收起手中拂尘。“念在尔等未行恶事，贫道暂可不予追究。”如佛陀行者端坐在一旁，只觉道法金光笼罩。
　　他上下打量我片刻，微微蹙眉：“那玲珑镇魂盏并非凡物，岂是尔等妖魅所有？速速交出，莫生歹心！”
　　听此话我有些愕然。这世间知晓玲珑镇魂盏的本极是少数；况且除去清言，仅有我们三人知晓这灯盏现在我手中。清言是断断不会将此事说与他人，这道人又是从何得知？
　　我定了定神，扯了扯嘴角，跟他装起了糊涂：“你说什么盏？我虽身为妖，但从未害人，这一点我敢拿我千年妖灵做保证！”
　　他拂尘一扫，桃木尾端指了指我腰间，“若不是这灯盏，你以为你能从那梦境中逃脱出麽？那灯盏中现拘有一丝魂，看此魂迹，似乎是上古魔神的魂灵……”
　　“等等！你是说，是这灯盏助我们逃离梦境？你如何知晓如此秘事？你……究竟是何人？”我讶然起身，小巧的粉釉杯中晃出几滴酒水，晕染了桌上铺就的绣锦织月缎。
　　“你见过上世的我，在梦境的竹林中。”
　　“你……你是……”
　　“宋玹之。或者，你也可称贫道现世法号：了缘。”

　　“苏白柒心魔虽除，但她千百年修为散尽，化为狐形。如今只能靠青丘的玄冰稳固灵元。你前世即是宋玹之，又知晓这全是因你而起，你就不想补偿些麽？”我问道。
　　了缘闻言睁开眼，复又闭上，摇摇头。“罢了。你想知晓什么，尽管问好了。”
　　“真的”我欣喜道。有些疑问一直盘旋在心头，我必须知晓答案。离开梦境时那一股熟悉的气息，玲珑镇魂盏，黑袍下神秘的枭……一条条线索联系在一起，真想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我身为世传编灯师，本身具有创造异世的灵力。我本想将灵力注入骨扇，保她一世平安。但因灯盏凝聚过魂魄，由此保留了部分灵力及前世记忆。”了缘缓缓道。
　　“我们进入梦境的事连清言也瞒着，那你是如何知晓？难不成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疑惑道。那日了缘说我在梦境中见过他，境外之人怎能清楚境中之事？
　　“梦即是现世的反映。你看到的，是我上世经历过的。源于灯盏，在我与小灵狐之间形成特殊的联系。所以，她的记忆苏醒，关于我的上世记忆也随之出现。简单来说，你们所见的一切，我也可在梦境之外知晓。”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灯盏中的魂灵，是谁的？”
　　了缘沉寂片刻，开口道：
　　“源自于上古魔神之一——沧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