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21、丢人现眼

　　这人说的倒不是假话，老夫人礼佛有特定的时候，比起府里其他的主子，老夫人的中饭确实要稍微晚上一会儿。

　　只是这话在楚沁兰听来，却是满含挑衅的味道，自己把人叫来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这人便如此言语，这不是瞧不起自己又是什么？

　　“大胆！”楚沁兰怒喝一声，声音略显尖锐，“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竟然也敢这样同我说话，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快给我跪下？”

　　那婆子暗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按理说，就算是心中对楚沁兰有些轻蔑，但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这婆子之所以敢如此，显然是有缘由的。

　　老夫人喜好甜点，这件事若是放在几十年前，自然没什么，但放在现在，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向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竟然喜好甜点，这话好说不好听，且有损成国公府的威名。

　　是以，府中知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但眼前这婆子偏偏就是其中之一，且老夫人所用的甜点，多数便是出自这人之手。

　　如此便也说得通她为何敢在楚沁兰的面前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了。

　　但楚沁兰可不知道这件事，她只以为这人是个普通的粗使婆子，甚至打算把这人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猴子。

　　这么想着，楚沁兰也确实这么做了：“这婆子竟敢以下犯上、冲撞主子，给我把她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那婆子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懵了，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处境不妙，连忙磕头求饶道：“大小姐饶命，奴婢也是挂念着老夫人才会说出那等话来，奴婢是无心的呐。”

　　楚沁兰听了愈发觉得这婆子根本就是瞧不起自己，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拿老夫人来压她，心下不禁愈发恼怒：“把她的嘴给我堵住！你们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楚沁兰几乎不懂什么驭下之道，此时的举止态度完全没有气度可言，反倒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泼妇。

　　把这些人带来的万紫整个人都懵掉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也都在面面相觑，仿佛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们不是没见过楚沁兰处置下人，但那时候处置的都是兰香苑里的下人，处置的方式也无非是打手板、掌嘴巴、顶水碗、罚挨饿。

　　而直接处置厨房里的下人，且还是用上了打板子这样的手段，这还是头一次，也难怪这些下人反应不过来了，毕竟楚沁兰的院子里连这次惩罚所需的工具都没有呢。

　　楚沁兰见根本没人按照她的命令行事，顿时又气又恼，整张脸都憋红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动手，小心我禀了姨娘，叫她把你们都发卖出去！”

　　听了这话，呆愣住的下人们才终于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动作起来。

　　“大小姐饶命，奴婢真是无心之失呐！”那婆子也重又开始求饶起来。

　　再加上满院子正在窃窃私语的厨房的下人们，这兰香苑里简直乱了套了，楚沁玉躲在房间里都快气红了脸，自己这姐姐明明岁数已经不小了，怎的做起事来却如此不知分寸呢？

　　一群人正毫无章法地闹腾着，何姨娘带着下人终于姗姗来迟，一进门，她的脸色便直接青了。

　　“都给我闭嘴！”何姨娘声音尖利地轻喝，片刻后，院子里便完全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何姨娘的身上。

　　有人面带忐忑，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的眼神里带着掩饰的轻蔑与嘲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妾罢了，生出的女儿也是个登不得台面的。

　　何姨娘的额角气得一跳一跳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女儿竟然就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何姨娘一步步走到脸上仍写满气愤的楚沁兰面前，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到她的面子，何姨娘此刻真想一巴掌拍醒她！

　　“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置，你先回房去吧。”何姨娘咬着牙命令道。

　　楚沁兰刚刚受了委屈，这时候正想倾诉呢：“可是姨娘，他们刚刚……”

　　“赶快回房去！”何姨娘眼神凌厉地看着楚沁兰。

　　楚沁兰吓了一跳，就算心中再是忿忿不平，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乖乖先回房去了。

　　等楚沁兰走后，何姨娘这才正视满院子的下人：“方才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主子的吃食里竟然吃出砂子来，这确实是厨房的疏漏。不过想来也非有人故意为之，既如此，这件事便不多追究了，只是以后万不可再发生此等事情，可听清楚了？”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着，听得何姨娘脸色愈发难看了，但偏偏她此时不能动怒，反而要和颜悦色地道：“大小姐性子坦率，凡事总想查出个所以然了，这才将大家都叫了过来。她的心是好的，只是她年岁小，处事上难免考虑不周，还望诸位莫要计较。”

　　说到这里，何姨娘转头看了带来的丫鬟一眼：“今日确实耽误了大家些时候，每人过来领一百钱的赏钱，也算没让大家白跑这一趟。”

　　一百钱听着不多，但十个人便是一千钱，也就是一两银子，厨房的下人算上打杂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那就是五六两银子了。

　　何姨娘每月的月钱才五两银子，这一下子便散出去整整一个月的月钱，叫她如何不觉得心疼？

　　等众人排着队领了属于自己的赏钱，何姨娘还得笑着一挥手：“只要你们认真做事，往后多的是赏钱，你们且散了，各忙各的去吧。”

　　等其他人都有了，院子里就只剩下原本就在兰香苑做事的下人，以及仍忐忑跪在地上的某婆子。

　　何姨娘先前之所以没管她，便是想着这人若是自个儿识趣，偷偷摸摸地退出去便也算了。

　　可谁知这婆子竟然是个完全不知变通的，到了这个时候就还跪在那里，何姨娘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只得亲自上前去把人拉起来：“兰儿那丫头不知分寸，你可别同她计较，这一两银子妈妈拿去买些吃的喝的吧。”

　　听何姨娘把话说得这般客气，那婆子也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在楚沁兰面前还敢稍微嚣张一下，但在何姨娘面前，那就只有忐忑的份儿了。

　　如今这府上谁不知道何姨娘极有可能便会成为成国公府下一任的女主人？这婆子虽然因为老夫人的事，而有些小自得，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形势的人。

　　“何姨娘您真是折煞奴婢了，方才是奴婢无心说错了话，并不关大小姐的事，这赏钱奴婢实在不敢拿。”刚刚虚惊一场，婆子也算是长了心了。

　　何姨娘却硬是把碎银塞到了婆子手中：“这也不单单是为了方才的事，平日里妈妈费心为老夫人准备饭食，也算是全了咱们的一片孝心，这钱正是妈妈该得的。”

　　婆子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拿着碎银认真拜谢了一番，这才有了。

　　下人们都散了，何姨娘揣着一肚子的火气直接去了楚沁兰的房间。

　　楚沁兰此时也在忐忑地等待着何姨娘，见她终于过来，忙站起身，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脸上便先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姨娘，你做什么打我？”楚沁兰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

　　何姨娘气得胸口起伏：“你可知若是我刚才没有及时拦住你，你会闯下多大的祸端？”

　　“明明是那群下人故意糊弄主子，我处罚他们难道不应该吗？姨娘凭什么打我？”楚沁兰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事实上，即便到了此刻，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你……你真是……”何姨娘都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道，“你可知你这么一下子把厨房的下人都叫过来，可能会引起什么后果？你又可知你方才要重罚的那个婆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有，若是你今日真把那婆子给打了，你以为府里的下人会怎么传你？到时候这些话若是不慎传到了府外去，又会怎样？”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楚沁兰给问懵了，她之前只想着立威和解气，根本没想过这件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见状，何姨娘对楚沁兰不禁愈发失望了：“你什么都没考虑妥当，便急着把人都叫过来，这不是主动把自己的把柄往旁人手中送又是什么？”

　　楚沁兰仍然捂着脸，但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没了底气：“姨娘，我……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竟然和对待楚沁月一样对待我，所以才会……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到了这个时候，楚沁兰竟然还能问出这种话来，何姨娘当真快要被自己的女儿给气笑了，偏偏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姨娘还不能放任不管，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详细地帮她分析起来：“你方才那般胡闹，若是真闹出事来，不但会影响你在府里下人眼中的地位，甚至还有可能有损你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