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风鉴

5、第 5 章

　　第五章

　　刘新晨紧赶慢赶，又怕沈琦半路没了反应，还不时地回头叫他，直到听到沈琦的声音他才放心地继续骑车。两人不顾一路行人的指指点点，穿过巷道马路，还好医院离学校不算太远，刘新晨骑了将近二十分钟总算也到了。

　　他停下车，把沈琦扶下车来，想要扶着沈琦，却被沈琦拿手推开。刘新晨这下奇怪，问道：“怎么了？”

　　沈琦这学期已经不知道来了几趟医院，只是上次来的记忆太过惨痛，以致他这时停住脚步，怎么也不肯进去。还好现在肚子也没了动静，沈琦只想着能少去就少去，站一旁低垂着头，又摇了摇头。

　　刘新晨过去拉起他的手又说：“怎么了？”

　　就听沈琦说：“不去了，我肚子不痛。”

　　刘新晨看看他的神情，却说：“是真不痛还是假不痛？不行，来都来了，看看总是没有坏处。”

　　沈琦却脱开他的手，退了一步，摇了摇头，说：“不用。”

　　刘新晨这下有点生气，忍住骂他冲动，好声好气地说道：“上次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沈琦却腾地抬起眼睛看他，想起之前的事情，又倏地低头下去，低声说道：“你说得很对，是我自己不争气。”

　　刘新晨忽然塌下肩膀，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两人站在医院门口，身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嘈杂的鸣笛声和滚热的尾气似乎把两人可能说话的一切声音都淹没覆盖，以至于刘新晨和沈琦两人对视站了很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沈琦咬了咬唇，忽又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后果都让我自己来承担。不管我大学在哪里，或者我考不考得上大学，我都不想放弃它。”

　　他本以为刘新晨要像上回一样骂他，说他不争气，说他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可刘新晨这下却说：“上次说过我的话我不想再说一次。别人要怎么糟蹋他的人生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沈琦却咬牙说道：“那不是糟蹋！那只是我的选择！只要它在我肚子里，我就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拿走它！你瞧不起我，我很明白，但是你也没有权力来干涉我选择的自由！”

　　刘新晨此刻紧紧握住双手，就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拳挥到沈琦脸上，他忍住怒气，极力控制着声音好言好语道：“那好，你冷静一点，我们现在进去看下医生好吗？就是为了、为了它！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啊！”

　　刘新晨到底是没忍住，转头啐了声X的，低着眼睛不敢看沈琦。沈琦这下没再说话，低着头垂着手臂，眼眶红红的几乎要掉下眼泪。

　　刘新晨在心里叹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拉住沈琦的手，轻轻带了带。沈琦这时似乎被他说通了，也抬起脚跟着他走进去。

　　刘新晨在排队挂号，让沈琦坐在一边等着，等刘新晨交完钱回来，沈琦已经抱着肚子在一边昏昏欲睡。刘新晨拍拍他的肩膀，轻声把沈琦叫醒，说：“走了。”

　　沈琦被他扶着站起来，肚子宽松的冬装校服下看不出什么痕迹，可周围人仍在这对少年不同寻常的举动中看出了异样。刘新晨却半点不在乎，拉着沈琦就要往电梯走，可沈琦却说：“等一下。”

　　刘新晨说：“怎么了？”

　　沈琦看了看四周，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我们穿着校服，影响不好，去把衣服换了。”

　　刘新晨听了，转头看了看，见有几个中年人不时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他就回头对沈琦说：“好。”

　　刘新晨换了条裤子，把棉袄脱下来拿在手里，他见沈琦还没出来，就敲敲沈琦的厕所门，叫道：“你好了吗？要我帮你吗？”

　　就听里面略显急促地说道：“不用不用。”

　　不一会儿，就见沈琦捂着外套走出来，刘新晨一看，这才真切地看到对方的肚子，圆圆鼓鼓地隆起在小腹处。不知道是毛衣太小还是肚子太大，沈琦的毛衣都被鼓鼓地撑起来，稍微仔细些甚至可以看见那被顶得凸起的肚脐。脱下了沉重的大衣，沈琦本就瘦瘦小小的身体显得格外消瘦，而因为怀孕，隆起的肚子反而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单薄瘦弱，似乎瘦得整个身体都只剩下了一个肚子。

　　沈琦见他这样盯着自己，顿时脸红得好快，使劲拢了拢外套，却因为没有校服那样宽大，而使得自己的肚子无所遁形。他紧张地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刘新晨。”

　　刘新晨这才反应过来，抬起自己盯着对方肚子看了好久的眼睛，嗯了声，说怎么了。沈琦犹豫了一阵，才说：“我好像流、流血了……”

　　刘新晨听了，顿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过了好一阵，他才说话：“那、那怎么办？是不是不能走了？我抱着你？”

　　沈琦听了忙说：“不、不用，我还没事。”

　　刘新晨不知道自己该干吗，见沈琦还拿着衣服背着书包，忙把衣服拿过手来，又帮着沈琦把书包脱下，扶着沈琦的腰身，说：“慢慢走，小心一点，应该没事的。”

　　沈琦点了点头，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慢慢走出厕所。刘新晨这时想到会不会流出来染了裤子，便在沈琦向前走去时侧过头来盯着他的小屁股看了看，看了一下不放心，又看了看。

　　沈琦转过头来，见他神情怪怪的，就说：“你在干吗？”

　　刘新晨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他挠了挠头，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看看有没有把裤子染起来。”

　　沈琦这下也皱起眉头来，撑着细弱的腰，挺着硕大的肚子就要扭头去看自己的屁股。刘新晨生怕他把自己的腰扭断，一把把他扶住，说道：“我看过了，没有没有。”

　　沈琦心里怕怕的，又问说：“真没有？”

　　刘新晨连连点了好几次头，沈琦这才放心地走出门去。

　　到了候诊大厅，刘新晨看了看号数，发觉还有一段时间，就想找个位置给沈琦坐下。他环顾了一圈，顿时眼睛昏花，只见满满大厅里都是大腹便便的孕妇和孕夫，哪里还有空余的位置留给沈琦？

　　好歹他眼睛精光，瞪着2.0的视力环顾了好几圈，总算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一个孕妇身边。刘新晨心下大喜，拉着沈琦就要过去。

　　他一路走去，就见那个男人只顾低头玩手机。刘新晨这下皱了皱眉，见这男人腹部平平，应该是陪老婆来看病的吧。但转念一想，万一这人和沈琦一样怎么办？

　　刘新晨想了想，心道，不行！再怎么样我家沈琦怀孕比他久，肚子比他大，怎样都得叫他让给沈琦坐下！

　　他就拉着沈琦噌噌噌地挪过去，猫到那个年轻男人身边，见这家伙毫无反应，仍在低头玩手机。刘新晨瞄了瞄男人的手机，发现他正在发短信，好长一段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这吐槽功底不可谓不深啊。

　　男人似乎也感觉到身边有人，啪嗒一声将手机锁屏，骨碌着眼睛似乎在盘算什么，可没抬起头来。刘新晨便咳了咳，说：“那个，叔叔……”

　　似乎一下被这个词戳到了痛点，那个男人立即扭头递给刘新晨一个锋利的眼刀。刘新晨迅速感觉到了异样，转了转眸子，说：“哥哥，你能不能给他让个座？他站了好久了，医生说他站久了……”

　　没等刘新晨说完，这个男人就站起身来，利落地走出位置来。刘新晨见他这么爽快，应该不是孕夫，就拉着沈琦进来，托着沈琦的腰慢慢让他坐下来。

　　沈琦一经坐下，肚子就愈加明显了，圆滚滚的肚子撑得连宽松的毛衣都要变成紧身的一般，细弱的胳膊腿儿和这滚圆滚圆的肚子一比，显得惨兮兮的，像是被人虐待了似的。

　　沈琦就缩着脑袋，很是尴尬地向下扯了扯紧绷的毛衣，闭紧了两条腿，挺着腰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见旁边那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肚子瞧，他心里发窘，慢慢别过头去，伸手挡在肚子上。

　　刘新晨发觉他的异样，就转头来看，就见那男人一手搭在他平坦的小腹上，仔细一瞧，那手指还发出轻颤。刘新晨见这男人一直盯着沈琦的肚子，眼睛里满是畏惧与恐慌的色彩，他正要说话，就听那男人说：“他、他怀、怀孕多久了？”

　　多久了？刘新晨忽然一愣，发觉自己竟然也不知道沈琦怀孕多长时间了，一时被他问得噎住，半晌没有说话。沈琦见刘新晨没有反应，微微垂下眼睛显得有些落寞，轻声说道：“23周了。”

　　就听那男人和刘新晨一同感叹似的说道：“23周了啊……”

　　只是各有各的感叹点罢了。

　　这时忽听报号的护士喊道：“85号，85号去XX医生。”

　　那男人听了，很是紧张地拿起自己的单子一瞧，低声叫了声：“85！”

　　他回头看了看，见那护士仍然在喊，这男人这时表现出一副极为紧张的模样，又去看了看沈琦跟个球似的硕大欲坠的肚子，他顿时打了个寒颤，浑身颤了颤，快速走出候诊大厅，跑下楼去。

　　刘新晨看了，觉得奇怪，和沈琦对视了一眼，随口说道：“这人好奇怪。”

　　沈琦却抿了抿唇，摇摇头说：“我第一次一个人来，也是这样。他等一下应该会回来的。”

　　刘新晨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伸手摸了摸沈琦的脑袋，说：“你冷吗？我把衣服给你盖上。”

　　沈琦却急忙阻止他说：“不行不行，校服不能给人看见。”

　　刘新晨却说：“别管他们，怀了还不好意思给人看见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沈琦听他这样说，忽然心中一暖，努力地坚持了这么久，似乎在这一刻才看到了些许回报。刘新晨说了这话，却暗自有些后悔，只怕沈琦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