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风鉴

38、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自从被班主任发现了两人的事情后，刘新晨对沈琦的行为收敛了很多，有时候几乎一整天也不会过来和他说上一句话。而起初几天，沈琦还沉浸在对事情败露的担忧里，甚至战战兢兢地打电话回家试探。出乎他意料的是，班主任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沈琦父母。可他仍旧提心吊胆，在表面上对刘新晨有所回避，但是在内心里，对刘新晨却是满心的愧疚。

　　到了晚自习下课，两人才有一起相处的时间。这回沈琦主动跑过来，捧着要带回寝室看的书，站在刘新晨课桌边，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刘新晨感觉到沈琦来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把笔盖合进水笔里，收拾了一下课桌，站起身来，说：“三水，夜宵约不约？”

　　沈琦看他起来，急忙向后退出一步，好给刘新晨腾出空间。

　　刘新晨同桌听了正要抬头说好，却看见站在一边的沈琦，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说：“不、不饿，不吃了。”

　　他说着，还不停拿眼睛瞟着一边的沈琦，对沈琦说：“语文课代表，你是不是找他吃夜宵？”

　　沈琦愣了愣，迟疑了片刻，还没说话，就听刘新晨说了声走吧，随即他大步离去，也没有等着沈琦。沈琦快步追上去，捧着书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和刘新晨靠得很近。

　　刘新晨走在前面，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也没有交流的打算，就一直这么走啊走。走到宿舍门口，他说了声：“我不想去了，你要去自己去吧。”

　　说完他就拐弯进了寝室，全然没有顾及到沈琦的情绪。沈琦又急忙追上他，跟着他走上楼梯，而刘新晨却越走越快，噌噌噌上了三楼，话也不说一声就要往寝室里走。

　　沈琦见他要走了，忽然心里一阵发慌，他跑上前去，抓住刘新晨的手，忙说着：“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刘新晨被他拉住手臂，背对着沈琦站了一阵，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淡淡地看着沈琦。沈琦看见他冷漠的眼神，身上一阵一阵地发虚，他握紧了刘新晨的手，鼓起勇气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可里面却是十足的恐慌与担忧。

　　刘新晨望着他，眼眸里的色彩被微弱的楼道灯照得淡淡，而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他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沈琦。那神情看在沈琦眼里，似乎像是看一个笑话。

　　沈琦握住刘新晨的手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他考虑了片刻，终究缓缓松开刘新晨的手，而刘新晨的手就顺势收了回去，没有挽留的意思。

　　沈琦低下头来，低声而怯懦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刘新晨没有说话，周围仿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琦立刻把这当作默认，把这沉默当作刘新晨对他最响亮的嘲笑与讽刺。他的脸色慢慢地涨红，呼吸也渐渐有些发颤，刘新晨的目光仿若一盆冷水，一次一次地浇灌到他的头顶，泼得他手心冰凉，脸边阵阵发烫。

　　刘新晨听见沈琦发出几声极力压抑的哽咽声，看见他阴影下的喉结快速地滚动了几下，就听他满是鼻音地、无比卑微地小声说道：“对不起……”

　　刘新晨微微握住了拳头，紧抿着嘴唇，直到他看着沈琦在说出那声对不起后依旧站在那里低垂着头颅，感觉自己几乎要击垮了对方的自尊心，他才轻声说：“没什么对不起，从一开始，只是我喜欢你而已。我也真的耽误你了。”

　　沈琦听到这句话，忽然僵硬住身体，他想要抬头再来看一看刘新晨，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抬起头来。又听刘新晨说：“像我这种渣滓，没人管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你不一样。我担不起耽误你的责任。而且我感觉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只是我在一相情愿而已。还有就是，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老师说得对，有些话你真得好好听她的。”

　　他说完这一席话，看见沈琦还低着头没有反应。刘新晨就笑了笑，昏黄的灯光照得他的脸庞有些模糊。

　　“那、你看你也不想和我说话，那就这样吧。我走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他说罢就要离开，可衣角忽然被人扯住，刘新晨回过头来，就见沈琦红着眼睛，眼眶里隐隐有些水渍。沈琦也没有说话，一双微红着的眼死死地盯着刘新晨，一手则紧紧抓着刘新晨的衣服。

　　刘新晨慢慢地转过身来，抓住沈琦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满是认真地说：“沈琦，可以结束了，我想我不喜欢你了。”

　　他手上稍稍用力，把沈琦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一点一点地、一分一毫地扯下来。最后他松开沈琦的手，转身走进走廊里，摸出钥匙，从容淡定地进了寝室。

　　沈琦看着他走了，慢慢地垂下目光，眼中忽然落下一滴眼泪。他微微张了张唇，对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刘新晨，低声说道：“可是我还很喜欢你啊……”

　　第二天早上，沈琦独自一人昏昏沉沉地吃完了早饭，来到教室自习。等人陆陆续续到齐后，大家就开始早自修朗读。沈琦捧着本英语书，看着课后的单词表眼睛阵阵地发虚，好几次都趴在书本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上课的时候，他也几乎一直处于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状态，等到了第三节课，沈琦已经开始抽纸巾打喷嚏，脊背时不时地被窗外吹进的热风吹得发冷。

　　沈琦同桌见了，推了推沈琦，说：“同桌啊，你是不是感冒了？”

　　沈琦转过头来，勉强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还低声说着：“没有，太困了。”说完他就把头埋进课本里，趴在书桌上开始迷迷糊糊地发冷。

　　这个早上沈琦是一个字也没听，而刘新晨却是认真地听了一个上午，下了课还跑上去拉着老师问问题，别提有多认真了。

　　到了中午下课，沈琦又在桌上趴了一阵，才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收拾了书包打算回寝室躺一下。他出了教室，拐弯朝楼梯走去，余光一瞥，就发现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沈琦看了眼，一眼就认出是刘新晨和之前那个短发的女生。而刘新晨正好对上了沈琦的目光，他愣了愣，随即伸手抱住那个小小的女生，转过她的身体，用自己的臂膀完全罩住那个女生的模样。

　　刘新晨又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沈琦，面色有些冷冷的。

　　沈琦立刻垂下眼睛，似乎感受到了刘新晨发出的排斥的信号，抬脚快步走开。在下楼梯的时候，沈琦又转过头来，看见刘新晨把那个女生围在怀抱里，低着头，微微扭过脖子的角度，在沈琦这边看起来就像在和那个女生接吻。

　　沈琦倏然缩紧了瞳孔，面色惨白，想起那嘴唇紧贴在自己唇上的热度，还有交缠的舌尖与抚慰的双手……

　　他忽然背后一阵发冷，胃里一阵地恶心。他转过头来，急急地呼吸了几口，快步跑下楼去，一直跑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才肯停下脚步慢慢走着。

　　沈琦回到寝室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牙刷和牙膏，砰地一声推开阳台的门冲到水池前开始刷牙。

　　寝室里几人从未见过他凶悍的模样，纷纷愣住了，苏锦微微翘起身下的凳子，露出半个身子，看见沈琦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刷牙。

　　他起初觉得没事，可后来又听到好几阵水声，他再转头去看，发现沈琦漱完口后，又开始捏牙膏刷牙。几个人看他反反复复刷了很久，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时苏锦拿起脸盆，装作洗脸的样子走到阳台上，冷不丁对着沈琦说了句：“喂，你吃了什么要这么刷牙？”

　　“咳……呕--”

　　沈琦被他吓得咳了声，咽下了大半的泡沫，立即扑到水池边上开始干呕。苏锦见他呛住了，也是惊了惊，等沈琦稍微缓和了一些，才放稳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今天怎么了？”

　　沈琦恶心得紧，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又漱了好几次口，才放下牙刷，阴沉着脸色走进寝室，脱了鞋子躺进自己的床里，把手臂遮在脸上做出拒绝交流的姿势。

　　苏锦走进来，把阳台门轻轻带上，看见沈琦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低沉失落的模样。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声：“喂，你吃饭了没有？”

　　沈琦没有回答，转了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苏锦不知怎么地，偏要听到他说话才高兴似的，上前推了推沈琦的肩膀，说：“喂，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

　　“别吵我！不关你事啊！”

　　寝室里其他两个人都愣住了，转过头来看见苏锦怔怔地站在沈琦床边，一只手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似乎是被沈琦推开了，而沈琦紧紧地蜷在被窝里，把脸埋进被子里，脊背隐隐起伏得很快。

　　苏锦就没有说话，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等到午休铃响，几个人各自爬上了床，这时沈琦早已昏沉地睡着了。

　　午休结束，苏锦从上铺爬下来，沈琦也已经起来坐在床边穿鞋。他现在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但整个人依旧显得憔悴而没有精神。

　　苏锦就站在沈琦身边把脚蹭进运动鞋里。这时沈琦穿好鞋子站起来，低着头走了两步，却忽然身体一歪，斜斜地冲着地面倒去。

　　“诶！”

　　还好苏锦手长脚长，又身手敏捷，一下扯住了沈琦的校服，才没让沈琦倒在地上。他这么一扯，露出了沈琦大半的身体，苏锦看见他瘦弱的身体，忽地愣了愣，又赶紧把沈琦扶到床上，顺带快速地拉下他的衣服。

　　沈琦这时似乎才清醒过来，双手撑在被褥上，撑住自己的身体，苍白着嘴唇连声说道：“没事没事。”

　　几人早已围上来看他，沈琦又解释着说：“刚刚睡醒有点头晕，没关系。”

　　苏锦皱了皱眉，拿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又把手贴到沈琦额头上，这才发现他额头滚烫，手心又满是冰冷。

　　他拉起沈琦，拿过沈琦的书包，说：“去医务室，你肯定是发烧了。”

　　沈琦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刚睡醒。”

　　苏锦就说：“那去给校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他又转头对室友说：“如果迟到了帮忙打个招呼。”

　　室友纷纷说好，苏锦就拉了沈琦下了楼，一路把他拉到了医务室。

　　两人刚刚从小门进来，空调的冷气就吹得沈琦一阵哆嗦，他忍不住叫道：“好冷啊。”

　　苏锦看见他的模样，说：“这样都冷，肯定是发烧了。”

　　他又把沈琦拉过来，熟稔地拿起桌上消毒过的体温计，递给沈琦。沈琦看着他手里的体温计，摇头说：“我真的没事。”

　　苏锦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微微有些严肃。沈琦这才妥协了，把冰凉的体温计放进胳肢窝里，又哆嗦了一阵，坐到凳子上脑子一阵一阵地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