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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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沈琦站在刘新晨旁边，他一直低着头，眼睛落在班主任那双雪白小巧的脚上，今天她穿的红色高跟鞋衬得她的脚很好看。脚趾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并没有涂上什么艳丽的指甲油。
她动了动脚，换了个姿势，一阵光照反射，使沈琦看见那指甲盖上参差不齐的透明指甲油。大约是很久以前抹上的，即便由于指甲的变长表面变得不均匀或褪色，这指甲的主人也没有修补的意思，看得出她平日里并不是太过注重这些细节，或者是说，因为这群乱糟糟的学生的原因，让她要拿出更多的精力来照料他们的烂摊子。
班主任纤长的手指在收拾得洁净的办公桌上轻轻敲动着，坐在她那张旋转的小靠椅上，翘着一双细长的大白腿，可身体的姿势却完全没有松弛的一丝。她白框眼镜后的眼睛一直在刘新晨和沈琦两人之间徘徊，不时地还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一阵，但这双眼睛，在长达三分钟的时间里，对刘新晨和沈琦进行了毫无人道的审视与斥责。
她把手收回来，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脚尖碾着地面，轻轻转动着身后的椅子，轻描淡写地一声：“说吧。”
沈琦直直地盯着她的脚，眼中霎时有些模糊，他心乱如麻，脑子里全是刘新晨和自己接吻拥抱的画面，一次一次的接吻，一次一次的抚摸，以及那声不停循环的“你们在干什么！”。沈琦的唇渐渐抿紧，牙齿不知何时早已把嘴唇内侧的细肉紧紧咬住，而也只有这轻微的痛楚，才能维持住他即将要绷断的神经。
他的心越跳越快，脑子越转越乱，心里只有一股股悔意如浪潮般不停地冲刷拍岸。他恐惧，他懊悔，他只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他只想着当初咬咬牙再坚持一下，也许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任何人，惟独没有想到刘新晨。不论对错，他都没有想过刘新晨，没有一点点爱意，也没有丝毫的厌恶。尽管刘新晨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也说不出任何维护他或者诋毁他的话。他只想着这是他的错，把自己困在无穷无尽的自责之中，却从没想过找个人来帮他一把。
“是我的错。”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沈琦脑中一片空白，他呆愣在那里，眼中微光闪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声音的主人又说：“我喜欢他，觉得他很好，一直在追他。牵手也是我主动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班主任的心思，她立即放下腿来，伸手把沈琦拉到一边，让他与刘新晨隔开距离，瞪着刘新晨一脸严肃地说道：“喜欢是喜欢，好玩是好玩，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些人为了玩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沈琦看见刘新晨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班主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直截了当地表现出他内心的愤怒。
“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玩他，请你放尊重点好吗！”
他的口气很重，神情也非常地嚣张，甚至带上了一丝沈琦从未见过的戾气。
“这是你对老师说话的态度吗！过去拉张椅子，坐下来！”班主任又转头对沈琦说，“你先回去上晚自习，下课来办公室。”
沈琦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他似乎还听到刘新晨对班主任叫嚣着不肯坐，而班主任则喝令着他坐下。最终他像是妥协了，安静地坐下来，听着沈琦慢慢走开的声音，年轻的胸膛起伏得很快。
沈琦在教室熬了一节晚自修，他始终紧紧地握着笔，眼睛一遍一遍地看过纸上的题目，同时心里一次一次地读题看题，却怎么也写不出一道题目。
沈琦的同桌是个二愣子，看不出他今天状态不对，还不停地问他问题、找他说话。沈琦忽然把笔一扔，对他瞪起眼睛，大声道：“我不知道！别烦我！”
他说得又急又响，引得好几个人都回头来看他。沈琦同桌吃了瘪，这才慢慢地没了动静。沈琦发完这通脾气，就慢慢地趴在课桌上，盯着笔尖砸出的墨渍，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等下了课，早已魂不守舍的沈琦走出教室。夏末的教室外空气依旧闷热潮湿，可他背后冷冷的尽是冷汗。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还在和刘新晨说话，她看见沈琦来了，就叫刘新晨离开。
沈琦看着刘新晨低着头走开，眼皮红红的，似乎从之前那头中气十足的小狮子，经过一节课的教训，已经变成了一只颓败的落水狗。
沈琦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而刘新晨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缓缓地与他擦身而过。
沈琦慢步走上前去，站在班主任面前，看见她在电脑上点动着鼠标，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一样。过了一阵，等她把事情办完，她才叫着沈琦坐下，坐在刚才那张刘新晨坐过的椅子上。
沈琦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抬头看班主任的神情。
班主任打量了他一阵，用平日里那种温柔的、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沈琦说：“这种人，你不要和他玩。不单老师不喜欢，你爸爸妈妈也不喜欢你和这些学习不好的学生一起玩对不对？”
沈琦依旧低着头，右手拇指发颤地、不停地在左手拇指盖上刮动着。
班主任看着他一直低头不肯回应的姿态，轻轻转了转眸子，说：“你早为什么不跟老师说呢？他这么缠着你，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你要是早跟老师说，老师就帮你解决了，也不用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的……”
沈琦忽然低声说道：“对不起……”
班主任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又见沈琦把头埋得更紧，低声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这么说着，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他的手心里。班主任见了，急忙抽了几张纸巾放进他手心里，两只手捧住沈琦的手，又伸手揉了揉沈琦的脑袋，说了声：“傻孩子。”
沈琦再也说不出话来，把脸埋进手里压抑地哭泣起来，瘦弱的身体随着抽泣发出一阵阵明显的颤抖。
可谁又知道，这几声对不起是对谁说的？
等沈琦稍微稳定了一些，班主任又对他安慰地说了一些话，这时下一节晚自修也快开始了，她就放了沈琦回去。
沈琦走出办公室，拐过弯，就看见刘新晨站在那微亮的角落里。
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了一阵，在沉默了光和影的走廊里，久久没有说话。
现在他们要在一起，就无处可去。
再往前走，就是明亮的教室，那里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往回走，是班主任的办公室，同样容不下他们。灯火通明的自习教室已经被人占据，也不可能有漆黑的通道让他们前往。
现在他们只能站在这个微暗的走廊里相顾无言，看着彼此年轻而憔悴的脸庞，甚至不敢走近一步，伸出手握一握对方同样冰凉的掌心。
有些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有的人怎么也走不完，有的、连走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可好歹有些人走到了尽头，比起那些中途就放弃的人们，不论结局悲喜，在尽头精疲力竭的人们，永远不敢说出其中的苦与累。明知没有意义，却希望看着别人遭受同样痛苦的经过，再看着他们最后得出答案的绝望的脸，心里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安慰与平等，而人就是这样自虐而虚伪的生物。
刘新晨走上前去，慢慢地伸出手，拉过沈琦的手，把他一步一步拉进那个黑暗遮掩的角落里。他抱着沈琦，让对方的头颅搁在自己颈间，轻轻环住他的腰，安静地没有说话。
沈琦被他抱了一阵，慢慢挣开刘新晨的手。刘新晨放开手来，愣愣地望着他，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开。沈琦安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眼中泛出远处教室里的微光，那点光亮同样在他的眼中呈现出来。
刘新晨以为这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就像班主任说的，那个高不可攀的沈琦，不是他可以耽误的。可是如果，是那个沈琦自己偏要堕落下来，又有谁是能拉得住他的？
沈琦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肩膀，环绕住刘新晨的脖子，他缓缓抬起脸来，呼吸发颤地和刘新晨吻在一起。
刘新晨僵硬地被他吻着，双手垂在身边，没有去拥抱沈琦的意思。直到沈琦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庞上，沈琦咬着他的唇开始发颤地哭泣的时候，刘新晨才用力地抱住他，把唇紧紧贴在沈琦唇上，堵住他迷惘而挣扎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