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蛇》偏方

5、五

　　春末夏初的日子，好似连门前那口大缸里的水都忘了起波澜，一切都平和安静得令人发指。

　　我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一手捏着把草扇呼啦啦地扇风。妈的那姓苏的又拐我徒弟去山下，说街头来了个做糖葫芦顶好吃的张大叔，偏那崽子贪嘴，乐颠颠地跟着跑了，留我独守这一寺死寂。

　　而秦曲，那抹青色，终究没有再出现了。我摇扇的手缓了缓，他究竟去了何处，会否是看我油盐不进，终是失望至极，黯然回了紫竹林？会否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恋着的并非是我，厌恶离去？会否……

　　啜！我何时也会想起他来？？定是前世记忆作怪，连带着那份吊诡的怪异相思，一笔一划，悄然刻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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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师。」

　　我此生所听到的称谓中，有徒弟，小兔崽子，小和尚，小师傅，师父，和尚，大师，独独没有，法师。

　　能这样唤我的，唯有那同样得了前世记忆的某人了。我转过身子，姿势十分准确到位地施了个佛礼，缓缓道:「许施主。」

　　白衣公子看着我，笑得颇意外的样子，那些亘古的记忆在彼此之间如幽魂一般徘徊飘荡，最终落定，积淀成一丝冷冷的微光。

　　我能感受到，他那笑意盈盈的双眸中，藏着深不见底的仇怨。

　　是了，虽一直不愿承认，但那位法力无边，让许家家破人亡的法师，的确是我。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手里的折扇打开又合上，最终抵上我的咽喉。

　　他动了动唇，忽而又扯出一丝凉凉的浅笑:「真想不到，如今换你任我宰割。」

　　我闭眼叹气:「总是我的前世对你不住。」

　　我法海这一世，便要这样到头了么？我想起师父宽大温和的手掌，想起枯竹刚到寺里那圆润的娃娃脸，想到如今仍旧羞涩不肯开的朝颜，想到，那一抹凄然青色。

　　罢了......

　　「奶奶底！你要对我师父做甚！！」

　　……好啊！天杀的！我的小徒弟不过跟着他下山几日，竟连市井脏话都会骂了！！

　　我一把推开正在愣神的某位公子，指着枯竹的鼻子就开始教训他:「你你你！这污言秽语从何处学来！」

　　枯竹保持着救驾的姿势，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垂手低头，懦懦开口:「山……山下听来的。」

　　玉面公子噗嗤一笑，伸手欲揽过窘状的小和尚，枯竹咬牙躲开，质问道:「你方才！想对我师父做什么！」

　　「无甚事情，闲聊罢了。」

　　我看他们你来我往，心中某个疑问越涨越大:为何独独枯竹未曾忆起？是年纪尚小，是时辰未到？还是，他永远也不会记起，他面前的，一个是欲执手白头，同渡余生的夫君，一个是宿怨极深，恨不得拆骨喝血的仇敌。

　　我真不知道，若有一日你忆起前世种种，会否也对我刀剑相向。

　　这一场复仇便这样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