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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银行里的油罐车 ...

  •   二十八年以来,我一直过着平凡而一帆风顺的生活,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童年,懵懵懂懂的少年,在最最骚动的青春期里,我也只有一点点反叛欲望,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为功课而努力的乖顺的少女。我考上了一个中上水平的大学,和同年级的男孩子谈恋爱,毕了业和他分在同一个城市,都拥有一份悠闲而又待遇不错的工作。然后我们结婚,婚礼受到所有亲友的祝福,我对于工作的态度是但求无过,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让自己平凡的小家更加温馨舒适。我们对于自己的现状满意无比,都觉得这样平庸平静平安平和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我努力的维系这这样平凡琐碎的幸福,——是的,太过努力太过刻意了。
      哦,我的名字叫沙砾,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也表示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寄予什么远大的期望,他们是希望我象一粒沙,能够从容湮没在沙滩上,无从分辨的平凡吧?是不是他们怀着这种卑微的愿望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我注定不可能做一粒平平常常的沙,从容的过完此生?
      这一天,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征的云淡风清的日子,我照常到银行去上班。银行最近效仿不知哪里的先进经验,开始实行值班经理制,值班经理就是坐在大堂里,为顾客答疑解惑,帮贫扶弱,以及做脾气不好的顾客发泄怒火的对象。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没有人愿意做,最后只得实行轮值制,每人一天。很不幸的,今天是我。
      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里,银行里只有寥寥的几个办理业务的人,我艳羡的盯着一个两、三岁洋娃娃模样的小女孩子,她头上全都是圈圈迭迭的乌黑细碎的卷发,白瓷一样的皮肤衬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不哭也不闹,乖乖的依在一个正在兑换外汇的美丽少妇的裙角下。是呀,如果我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是结婚四年来,我和老公热烈盼望的爱情的结晶迟迟不肯出现,现在老公人在英伦,就更加不要指望了。
      突然我心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转身,我看到一个短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子,她也困惑的望着我,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我们仿佛能够就这样进行某中形式上的交流,然而我们又好象都没有确切掌握这种交流的方法,因此不得其门而入。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我立即强迫自己放弃这个念头,开始饶有兴趣的研究她吊带裙美丽斑斓的碎花图案。
      突然之间,我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危险的警告信号掠过脑海,同时,短发女孩一个健步冲向那个洋娃娃女孩,抱起她向我的方向冲来。此刻我无法思考,完全凭直觉行事,回身跑到离自己最近的窗口。象所有银行的窗户一样,在特制的合金窗框和玻璃之外,还有里外两层护栏,我别无选择,大力推窗,而窗户居然应手而开,金属护拦根根寸断。短发女孩已到眼前,我俩匆匆交会一下眼神,她迅捷的自窗口掠出,象一只猫一样。这一瞬间,我看到一辆庞大的油罐车从正门口疯狂的冲进银行大堂,我跳出窗口,爆炸声已经在身后响起,一股巨大的冲击的力量将我抛起。在空中,我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沙砾,你和别人不一样,自十六岁起你就和常人不同,你是不会有事的。
      我重重落在地上,左臂一片刺痛,急看之下,原来是被碎石擦伤了大一片,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看起来有点淋漓,其实并无大碍。可是那个短发女孩和她怀里的幼儿呢?怎么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我四处搜寻,忽然眼光落到了办公大楼上,顿时惊的呆了。不,这不是真的,这坐原本四层的漂亮小洋楼有一大半已经坍塌成瓦砾废墟,只剩东北角还有三层半摇摇晃晃的危立着。三楼窗口影影绰绰的是呼救的人吗?是老叶,小薛还是阿安?失陷在这仿佛呵口气就能倒塌的半边楼里,我该怎么救他们出来?一楼今天坐柜台的阿兰惯常笑靥如花,还有总是请我们吃冰淇淋的保安小许,现在必然已经支离破碎,深埋瓦砾了吧,可恨我竟无法救他们。
      援人员纷乱的赶来,我才初如梦醒,我死命的拉着一个军官的衣袖,指着三楼的窗口狂叫:“救他们,快点救他们。”他一边匆匆忙忙的挣脱我,一边说:“小姐你放心,我们来就是要救人的。你先去救护车那里处理一下伤口。”然而我如何能放心。大型起重和救援设备还没有到,我见有许多军人都在持简单工具挖掘,也冲过去手忙脚乱的帮忙,拼力挖了一阵,突然觉得急痛攻心,一阵晕眩,连忙蹲下来。背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小姐,快去救护车那里处理伤口。”我拼命摇头,努力站起来,背后那双有力的手钳住我,将我半拖半抱拉到救护车前,强塞进车里。我坐在救护车里,要到这个时候,才痛哭失声,年轻的小护士神色黯然的看着我。那个威严的声音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说什么话,终于没说,只是轻轻的掠了一下我的头发,择下一片枯黄的花瓣,然后匆匆跑回灾场。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就是那个我刚才几乎把他袖子扯下来的军官。
      我自己知道伤势无关紧要,然而仍被和第一批伤员一起送到医院进行检查,医生对我随便做了几个基本反应和反射的检查就认定我没事了,然后匆匆去抢救那些危殆的伤员。我孤独的坐在长椅上,看着小跑着匆匆来去的医生和护士,心里祈祷着他们能带来一些好的消息。这时一阵喧哗,听得人喊“A型血告急”,一个样子很精明的医生指挥:“去红会医院和人民二院去调。”有人提醒:“红会和人二也负责接受这次的伤员。”“去再远的医院调,立即组织捐血。”
      我对护士说:“我是A型。”小护士在我的指尖取了样本去了,一忽儿忽然冲过去找那个正在指手画脚调度人手的精明医生:“主任,你看这可奇怪了,不是任何一种血型。”AB血清测试法我在中学还是学过的,我一边怀疑那个小护士是实习生,一边凑过去看,还没待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主任收起玻璃切片,眼睛焕发出激动的神采:“这是谁的血液样本。”小护士指指我,主任马上亲自动手又采了一次样,十分钟左右他回来了,整个人有点过度兴奋的样子:“小姐,我要收你入院,现在有特殊情况太忙,我会在明天或者后天为你做详细检查。”
      我本能觉得不妥,自我保护的说:“不用了,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医生说我没事。”那主任尽量收起兴奋的神色,很严肃的说:“小姐,你不知道,刚才你的血液样本十分奇特,和正常人完全不同,你的血液里没有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只有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半月型放射状的细胞。我初步推断这是一种能够吞噬你正常血细胞的病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非常危险的,你一定要做详细检查。”“不必了,你的观点十分荒谬,如果我的血细胞都已经被病毒吞噬殆尽了的话,我不以为我还可以正常健康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表面的健康不是健康,你的血液样本已经表示你的血液状况是不正常的了。这方面我是权威,小黄,带她去办住院手续。”远处有人一叠声的叫“主任”,这个主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头缠绷带的军官:“高团长,你是这次事故的现场副指挥,我请你一定帮我一个忙,这个小姐也是现场伤员,她的病情十分危险又不肯住院。”说毕就匆忙走了。
      “狡猾”,我在心理暗骂,一面仰头去看那个军官,照面之下,两个人都有点楞楞的,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总是碰头也还是有点巧合吧,隔一下他说:“我陪你去办住院手续。”我恼怒的说:“请你别听那医生危言耸听,事实上我好好的一点问题没有。”高团长不温不火的说:“有病就要治,我陪你去办住院手续。”他人如其姓,个子很高,低头看我的时候,颇有压迫感,我无可奈何,乖乖的跟了他去办住院手续。
      我看出来了,那个主任是决心将我当作白老鼠来研究了,在伤患暴增满走廊都是病床的情况下他居然为我安排了单间病房,我精心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高团长说:“其实我跟本没有什么病,那个主任是我亲戚,他怀疑我有轻微脑震荡所以假公济私把我留下来检查,你看现在外面的情况,叫我怎么好意思?”他简单的回答我:“我知道你在说谎。”就转身要走。“哎——”“什么?”他转回身来,我指指他的头。“哦,这个,二次坍塌。”“可严重?”“是呀,”他忧虑的说“现场情形相当不乐观。”“不是,我是指你的头。”“哦,这个,小意思。”他走到门口了,又犹疑的转回身来,想了半天,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不能逃避,病一定要治。”“哦,这个”我学着他的语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扯了一下嘴角,大概好算是微笑了。
      隔半个小时我从房间里满怀混水摸鱼的希望探出头来,门口一个头缠绷带的军人回过头来,不,不是他,这个是个十分年轻士兵,伤势也轻一些,他孩子气的冲我微笑:“沙小姐,要我帮忙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你们团长呢?“团长回现场了,我本来也想一起回去,团长说我另有重要任务,他叫我看住你不要让你溜出医院,他说这也是革命任务。”我气恼的摔上门,他居然软禁我,我沙砾是什么人,岂是你能软禁的了的。我推开病房的窗户——只有三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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