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缭烽烟》舞文兮

3、濮府悲喜

　　烛火终于在油尽时熄灭，屋里一片黑暗，这时在燃烧过烛火的烛台底座游出许多细小的黑虫，它们朝着屋内有热源的地方爬去。顺着床脚，床沿，它们往濮氏二人的鼻孔、耳朵内钻去，无声无息。二人在一阵轻微的颤抖后，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窗外的鸟儿欢快的叫着，迎接着阳光明媚的一天，丫环端着热水在门外敲了敲门，门一开，却见兰弘熙神采奕奕对她吩咐道：“整理完毕后，即刻回府。”丫头只觉面前一冷，恭敬的答到：“是。”
　　一行人奔波了近十天，终于回到了古唐都城永希，一路上濮氏夫妇都极为沉默，对周围的美景也少了兴趣，随从和丫环虽觉反常，但也有多说什么。
　　濮氏夫妇回府的消息在学士内部传开去，没过一天就有成群的学子好友前来拜访或请求解惑，整个濮付门庭若市，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场面。但这样的状况没持续几天，便停歇了下来，濮凤月称旅途劳累，身体不适，回绝了他们，学士们倒没觉得扫兴，心想过几天再来也无妨。就这样以往热火朝天的濮府，现让人感觉异常冷清。
　　濮凤月一连几天也没见其他人，一直在书房内研读国家政事书籍，偶尔也问问丫环们一些府内现有的状况，而兰弘熙却是忙于朝政，对朝内时事也是多方面的打听了解，不擅于穿梭在官场之中的他现在也是整天东奔西走。两人相反的言行，让府内倒生了不少闲言碎语。
　　本应在潜心斋避暑的濮老夫人却是意外的回府了，只因濮老夫人前几天静心祈祷时，手持的佛珠不知缘由的散了一地，向身边的丫环打听最近可有反常事发生，丫环便把濮府近日来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濮老夫人听闻之后，脸色不大好，便命了丫环收拾，即日回府看个究竟。
　　濮老夫人一回府，管家与仆人们便忙碌了起来。收拾房间的，厨房伙食的，庭院部署的，可谓忙得不可开交，管家四处安排各类事务，同时也让仆人马上通知濮氏夫妇，说老夫人现已回府。此时，府内一派忙碌气象，把前几日的冷清顿扫一空。
　　濮凤月此刻在书房看书，一个婢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附身说道：“禀夫人，老夫人回府了。”濮凤月听言，只是一惊，把手中的书稍微放低，对着婢女说：“知道了，我现在还有政事要审阅，等弘熙回府后，我和他一并去看望母亲，你们现下去好生照顾。”说完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书，惹得丫环心头一阵唏嘘，怎觉少了点人情味啊？
　　兰弘熙傍晚时分匆匆回府，知晓濮凤月在何处后，便直奔书房而去。
　　濮凤月合上书正准备起身，兰弘熙便走了进来，急切的说道：“老夫人回府了，可有准备？”
　　“才回来几天，便察觉到了异样，母亲可还真是洞察秋毫，你我暂且不要妄动，先看看她有何动作。”
　　“若真有什么破绽，那也只有不得已了。”兰弘熙决断的说道。
　　濮凤月摆摆手，走到兰弘熙身边细声说道：“才回来几天，且不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濮家位高权重，牵扯太多皇宫贵族，若是细查，你我便前功尽弃了。”
　　“走吧！先看看老夫人的反应。”兰弘熙无奈的说道。
　　“去叫老夫人用膳！”濮凤月吩咐婢女。
　　两人出了书房，与一众婢女一道朝膳厅走去。
　　刚至膳厅便见老夫人和旁边的老妈有说有笑，却是欢乐得紧。见濮凤月二人进来后，婢女都退了下去。老夫人稍有一怔，赌气说道：“还以为嫌母亲我年老色衰，见着碍眼，不再理会。”
　　濮凤月一听心头稍缓，笑着回道：“娘亲绝代风华，纵岁月无情，也抵挡不住腹中诗书、才学所散发出的气质若华，谁见都会将娘亲奉为至宝，爱不忍释呢。”
　　濮老夫人听后小道：“你这丫头这般聪明伶俐，巧舌如簧，惹人欢心得紧。母亲我还有什不快。”说完拉着濮凤月在身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旁边的兰弘熙坐下后对着老夫人说道：“娘可不要这么宠她，一点也不知长辈为尊，若是给点教训倒还便宜她了。”
　　濮凤月听后，笑容收了起来，装着可怜的模样望向老夫人，哪知在两人目光想通后，老夫人突然阴沉了脸，身体一颤，急忙甩开了濮凤月的手，侧脸看向旁边的兰弘熙，这一看老夫人一下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尔等已殁，回府作甚？”
　　濮凤月闻言，心中一慌着急说道：“娘亲说什胡话，我和弘熙不是好好的吗？娘亲可是今日劳累身体不舒服，快些用完餐，早些回房歇着。”说完拉着濮老夫人坐下，夹了菜放在老夫人的碗里。
　　濮老夫人既惊又忧，哪还有心思吃饭，唤了丫环想早些回房，却被兰弘熙拦了下来。“我劝老夫人还是少做无用之功，若真不配合，弘儿我只好封了老夫人的嘴。”
　　老夫人闻言，努力克制自己平静下来，想到唯有让他人知晓才会扭转目前状况，细查事情原委，若是惹恼对方，自己受害，还不知其要借濮府之势做出何等伤天害理之事。想到这里，濮老夫人大声喝道：“尔等意欲何为？岂敢在濮府生事！”
　　濮凤月见老夫人并无反抗，柔声对老夫人说道：“实属情非得已，但事情原委却是不可相告的，还望娘亲不要责怪。”
　　老夫人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暂且不问你等有何缘由，可濮府与皇室相涉太深，若有什阴谋诡计，我劝还是打消念头，不要不识时务，悔之莫及。”
　　“娘亲说这话可是见外了，既然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尔虞我诈，若娘非要追究，那我肚里的孩儿不是一并遭了嫌，受了苦难。”
　　老夫人听濮凤月这样一说，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濮氏一族血脉有了延续，对列祖列宗有了交待，忧的是现下这女儿女婿到底是何状况，将有什么企图，让人捉摸不透。最可恶的是竟拿肚中的孩子要挟自己，不要她去找什么后援，不要细问原由，不然濮氏一族便绝后。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眼泪便嗖嗖地掉了下来，拿着巾帕边擦泪边说：“我濮氏一族就算世代为女子，也避不开横祸么？虽后人皆博学聪颖，晓古通今，但对苍生从未置身事外，皆忧公忘私，可如今还是遭到了上天的责罚，可这罪孽从何说起，为何而来呀？”
　　濮凤月见着伤心不已的老夫人，安慰着说道：“娘亲不必伤心，我肚中孩儿是你的孙子，但现在也是我的孩子，只要娘亲把今天发现的疑惑放入心中，烂在肚里，我定保濮氏一族血脉永续，且把肚中孩子视如己出，疼之宠之。”
　　老夫人闻言，却更是伤心。“濮氏一族世代心在魏阙，如今为了子嗣，却做出这等不洁身自好之事，实属有罪，有罪呀！”
　　濮老夫人伤心了一阵后，站起身来打算回房，兰弘熙唤了婢女扶着老夫人。濮凤月见老夫人滴水未进，便吩咐仆人端了些食物随着一并过去。老夫人回了房自是伤心不已，遣出了丫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想到如今被人掌控着，却不能反抗，也不知要利用濮府之势做何事，特别是濮氏一族的血脉若断送在她手上，那世代族人所做出的努力与牺牲也就白费了，想到这里，濮老夫人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孙儿平安来到世上，就算上天将一切罪责都降到自己身上，也无怨无悔。
　　濮凤月在后来的时日里，依旧大门不出，呆在书房的时间也少了起来，却是喜欢和丫环们在府内到处闲逛，聊天说笑，兰弘熙每日按时上朝，对时事关心甚多，上奏了许多独到见解，令龙颜大悦，很受赞赏！而忧伤几日的濮老夫人见着此二人并无其他怪异的行径，心也稍放宽了下来，纵是如此，人还是消瘦了一大圈。
　　一日朝会快散时，兰弘熙呈上一份奏折，这奏折不是自己所作，而是多日不上朝的濮公——濮凤月所写。
　　云王接过折子，仔细的看了起来，上面写着：“臣近来身体微恙，未能上朝，吾王不令责罚，甚感荣宠……”，云王快速浏览了前半段文字，当看到“医者诊后，告知身已有孕”时，不由得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大喜呀！”朝中大臣听后皆是一头雾水，小声的议论着到底是何喜事。
　　云王听到下面嗡嗡声四起，笑着对朝臣说道：“濮公已孕近月，这不是普天之下的喜事吗？”众臣子听后，不由喜上眉梢，相互之间谈话声更是大了起来。
　　云王喜不自禁，接着往下看，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只因后面接着写道：“燕渡一战至今，敌军炎拔气焰已低，未有胜战之望，且一夫关固若金汤，吾王江山无危，天下弊绝风清。虽了臣天下苍生之愿，然吾族血脉未得延续，今承上天垂爱，幸得一子，望吾王恩准臣辞官归家，一心育子。”看到此处，云王疑惑地向兰弘熙温度：“濮爱卿欲辞官？”
　　兰弘熙恭敬的答道：“回吾皇，爱妻正是此意，还望吾皇恩准。”说完向云王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