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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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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三月,惠风朗日,花季少女满心欢喜地小跑到槐树下,果见一少年仰躺于草丛间,一袭绿衣和大片青草融在一起,春意深深,绿得纯净。
她走近站定,歇了歇气,一双妙目满是难以抑制的光彩。“英黎。”
少年闲闲起身,一张清秀无暇的脸便映入她的眼帘——“阿姐。”
“英黎,明日我们便可启程去杭州求学了。”
“我却并不能和阿姐同去。”少年眼里黠芒微闪,“母上并未准允我此事。”
少女杏眼圆睁,有些难以置信,“我以为,既然娘同意了我,自然……况且,你女扮男装如此成功,少有人认出……”
“娘并不了解我。”“少年”掀唇一笑。
是啊,自出生至今,十四年分隔,何谈了解?
“是、是了……英黎……”少女的声音饱含无奈与不甘。
“英黎也想肆意求学,一览我晋朝大好河山,闺中闲愁万种,上虞束缚诸多,此番大好机会,英黎想放手一搏。”祝英黎在祝英台面前,这些想法还是能直言不讳的。“阿姐可舍得英黎?”
“自是万分不舍。三年分离,留英黎一人空守如意居,我实在……”祝英台说到伤心处,“奈何阿娘不肯,她又是那般果决,既决定的事如何更改?我此番也是耗尽心力,在爹爹和你的帮助下求得机会的。英黎……”
“虽是不当提,但英黎委实不想错过大好时机。”
“英黎但说无妨。”
“英黎今年已是十四年岁,须臾便及笈。彼时,即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离家之时。纵使有幸承欢长前,但最美的年华便是这般迢迢虚度,英黎不甘。女子为何不可争取自身自由?女子就不能追逐自己的目标?良玉姐姐尚能为了心爱之人逃离不幸的姻缘,阿姐亦可女扮男装远赴杭州求学,为何英黎便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前前后后,叫英黎如何心甘情愿?英黎志在远山沧海,而不愿把锦瑟韶华葬送于深闺一隅。趁年轻,英黎想了结自己的夙愿。”
“英黎……”祝英台一怔,竟是不知如何接口。
英黎从未一次说过这么长的话。
她向来知道,她的十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族中人都快忘记这个姑娘,而她却喜欢和十妹往来的缘故。一开始确实是同情和心疼,但日子久了,她也愈发喜欢这个十妹了。她的小英黎,今年十四了,长大了,想和她一起见见世面,多好的事啊。只是母命难为……
祝英台摇摇头。
但祝英台连帮黄良玉逃婚的事都敢作,还有什么不敢为的?
她旋即又生了一个念头。“不若……”
她想把祝英黎带出去,和她一起前往杭州。既然母亲不许,那就悄悄地,不为人知就好。
“英黎,你刚才的一番话我很是欣赏。天无绝人之路。英黎可愿冒险与阿姐赴学?”
来了。祝英黎暗笑,等的就是这句话了。“自是愿意。”
末了,又添一句,“怎样都好。”
祝英台附耳:“好,不若我们……”
其实当初祝英黎也是纠结过的。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祝英台会女扮男装求学。毕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有点文化的中国人都知道吧?
直到黄良玉新婚之夜逃离祝家,她完完全全肯定了这个世界的背景大概是她看过的07版梁祝。无疑有着上帝视角的祝英黎,面对梁祝的爱情悲剧,到底是袖手旁观,还是赴汤蹈火?
祝英黎很想继续她安逸的米虫生活,但一则,她在这个时代也确实快嫁人了,想着要嫁给一个陌生人,她定是受不住的,不若离开;二则,这几年,祝英台巴心巴肝对她好,她也不是冷情的人,自然看在眼里,早把祝英台划为自己人了。
穿越到魏晋乱世,穿越到梁祝,是命,是缘,躲不开逃不掉的劫数。又岂能真的坐视不管?
也罢,即便有些事终究不是人能左右的,但不做点什么,也太说不过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祝英黎想,她还是应该尽力改变梁祝的命运。
不是有蝴蝶效应一说吗?
于是有了今天这么一出坚持去学,祝英黎自导自演的大戏。
其实方法很简单——把祝英黎藏在祝英台的行李箱里,然后想办法跳过检查就好。这点祝英台还是能做到的。
当日祝英台便求得家丁自己收拾行装,拿到箱子。
祝英黎当夜自然是难眠了。斜坐小轩窗,一手酒壶一手觥筹,却是独酌。
终于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一口桂花露饮下,余香无穷。
她把玩着掌中纹路精致的酒杯,纤纤玉手骨节分明,修长五指在朗润的月色里莹白如玉,指尖似有月色流转,却是分不清这手和这酒杯什么是真正的艺术品了。
只是……祝英黎暗忖,梁祝的事还需细细斟酌。
秀眉微皱,既而舒展。罢了,她才应该是最清醒的那个啊。
祝英黎起身站定,漫不经心地行至房中书桌前。只见梨花木桌上,静立着一摞盈满墨迹的宣纸。祝英黎对其内容都能倒背如流了——纸上清秀的小楷正是出自她手,一字一句,尽是对梁祝故事的叙述。
助黄良玉逃婚、庙遇梁山伯;尼山书院求学途与梁山伯与王蓝田、溺水被救、看望梁母、义结金兰;上山遇阻、束脩八两转十两……
一直一直看下去,直到——梁祝化为穿花蛱蝶、马文才另娶柴七娘。
八年里,自确定是梁祝世界的那天,她便把曾记得的关于梁祝传说、影视等的所有记录下来,时常回忆,以至今日她已能倒背如流。诚然她也是闲的,作为一个特殊的闺阁女子,不得外出,不得与父母与兄长见面,整日呆在如意居中,权当练字好了。
也是为了祝英台。
祝英台对她极好,毫不避讳所谓的“晦气”。
如何回报祝英台的好?
祝英黎又想起她有意识以来和祝英台的初见。
六年前的孟夏,祝家九十将将总角。
祝英黎一如既往地倚自己庭院的槐树下,闭目养神。流水潺潺,蝉声长长,她长发披散,绿衫松大,一派安然。
祝英台即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祝英黎的。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清脆的童声响在耳畔,打破了这悠长的宁静,也泛起了祝英黎心里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