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奚枫轩

15、十五、Kiss

　　就算是回忆起来，我还是不大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想一直拿“今天又在电梯上遇到了隔壁的小姐”或者“今天也给隔壁小姐带了好吃的宵夜”来凑数，于是我硬着头皮要开始写那天了。
　　有点可悲的是，我连具体日期都不记得。我只记得，那是在晚餐过后。那几天我们大概养成了一种默契，每天晚餐过后我都会在隔壁小姐那儿待一会儿，陪她看无聊的电视节目。虽说是晚餐过后，隔壁小姐还是捧着一袋薯片边看边吃；而我则拿着一瓶可乐，边看边喝。
　　要非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大概就是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只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我就不记得那天客厅的大灯开过，记忆里那天的客厅在吃饭的时候就是那样昏昏暗暗的。而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搞笑节目。一个在吃薯片，一个在喝可乐。然后，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接吻呢？这件事我真的想了好久，简直是我生命中十大不可思议之一（另外九大暂时还没想好）。
　　如前所述，我陪着隔壁的小姐在她白色的沙发上看搞笑节目。她时不时地吃一枚薯片，我时不时地喝一口可乐。节目很搞笑，我有几次差点喷了可乐，而隔壁的小姐也差点喷了薯片。就在我想着到底是喷可乐比较糟糕还是喷薯片比较糟糕，准备问隔壁的小姐时，却突然发现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儿盯着我。
　　然后，气氛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不敢和隔壁的小姐对视，只是时不时地瞟一眼，然后很快低头。节目演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了，真是可惜了那么搞笑的节目。就在我觉得气氛有点诡异的时候，隔壁的小姐突然问我说，“我能亲你吗？”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我和她对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就亲过来了。我还小小地走了一下神，突然明白了原来她说的“浑身上下也就这张脸比较符合我的审美”原来是指这种意思。然后我就没法跑神了，嘴里一股可乐加薯片的味道。而从感觉上来讲，这个可乐加薯片味的吻，好像还持续了挺长时间。也就是说她不仅在前男友面前夺走了我一般的初吻，还在看搞笑节目的时候夺走了我的法式初吻。
　　这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了，重点是我心跳超快是怎么回事？我简直要怀疑自己得心脏病了！它在那儿扑通扑通地以平常的N倍速跳动着，声音还特别大。我偷偷地去看她，觉得她很可能听到了。
　　可是她的脸转到了另一面，一边塞着薯片一边说，“和我没关系啊，谁叫你一脸‘快来亲我’的表情啦。”
　　“啊？哦……”当时就是一边想着“谁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地在心里喊着，一边对着另一边狂灌可乐。

　　我不大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或者说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回家之后我试图思考几个问题，但是因为心跳还是任性地在超速，所以我没能静下来想明白什么。

　　“被人亲了之后心跳超快的话……肯定是喜欢这人的吧？”纠结了一晚上之后，我还是决定把问题抛给开车带我的云山。
　　“只要不是被吓的，肯定就喜欢啊。”他的语气有点敷衍，但是貌似在仔细想了我的话之后他猜到了什么，于是一脚急刹差点儿把我甩车外去。没等我抱怨，他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我，几乎嚎出来了一句话——“她亲你了？”
　　我有点分不清他是被吓到了或者仅仅只是太激动了，我迟疑了一下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操？她真亲你了？”
　　“呃，嗯……怎、怎么了？”
　　“我操？”云山一边说着这俩字儿，一边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重新启动了车子。他就像个神经病一样，一路念叨着声调上扬的“我操”，一路开到了公司。
　　下车之后为了远离这个神经病，我自己默默地跑掉了。云山后来好像去找了隔壁小姐证实那件事的真实性，他一来劲就完全顾不到这边还有一肚子问题了……其实我还想问隔壁小姐那样亲我是不是代表喜欢我，但是感觉跟神经病患暂时无法沟通，所以只好自己想破脑袋了。不过还好，有一件事基本确定了——我是喜欢隔壁小姐的。不过因为没有过这种经验，所以还不太明白这喜欢是怎么回事，也不大清楚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就是我这样……尤其是稍微想起来一点儿那天的事就会不自觉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自觉地傻笑，甚至脸红（傻笑和脸红是自来熟的新人反应过来的情况，还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的，很尴尬）……
　　不过没等我想破脑袋，隔壁小姐就感冒了。
　　虽然那之后和隔壁小姐的相处有点儿尴尬，但我每天还是乖乖地给她送晚餐。而那天，当我打开隔壁的房门的时候就愣了一下，里面黑漆漆的，像没人似的。可是那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平常的话，隔壁小姐最晚也就十点钟就回家了。
　　小声地说了句“打扰了”，我像做贼一样溜进了隔壁，开了客厅的灯，放下打包盒开始找人。
　　在卧室发现了隔壁的小姐。她躺在床上，应该是在睡觉。可是感觉她好像有点儿难受。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偷偷拿一根手指戳了她一下。然后她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勉强睁眼看我一眼，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好像又睡过去了。我在想要不要给她煮点儿姜汤，可是我讨厌姜已经讨厌到某种程度了……而且，我家里也没有姜，煮姜汤的话还得跑一段路去买原材料……
　　这种时候，我理所当然地骚扰了某gay。
　　结果他隔着电话冲我吼，“当然要煮了好伐！你不趁这时候刷好感度，等变感情垃圾桶哇？”
　　“什么叫感情垃圾桶啊？”我知道，我的点一直都找不对，所以已经不需要吐槽了，不就是有点儿脱线么……
　　云山倒是耐心地给我解释了，“就是，每次她失恋了就要找你倾诉啊，哭啊之类的。但是，有男朋友的时候就不需要你了，这样。”
　　“这样也没什么啊，她高高兴兴的就行了呗。”我知道我又没脑子了，不要吐槽。
　　“……”云山也无语了一小会儿，然后他严厉地吼了我，“滚去买你的生姜，赶紧煮姜汤去！你丫想当垃圾桶，老子还不想看好伐！”
　　挂了电话，帮她调了下空调的温度，检查了她被子有没有盖好，我就圆润地去买生姜（生化武器）了。
　　网上说，生姜切得越碎味道越重，不喜欢姜的人应该切片煮。可是为了药效着想，我还是戴着好几层口罩把生姜切成了末末，就是对我来说很碎的一种状态，因为我刀工也没那么好。
　　我一边煮着姜汤，一边想着等下要把这个锅多洗几遍；一边把煮好的姜汤倒进保温桶，一边想着等下要把这个桶多洗几遍……我知道我已经没救了，所以不用提醒我了。
　　其实我还想了别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云山会认为如果我不煮姜汤就会变成垃圾桶，比如我为什么乖乖听了那货的话真的买了生姜回来煮……不过我没想明白。我想东西总是很慢，经常一件事过去了好久，再回想时我才能想明白。就好像我回头看的时候才明白，那个时候我和她大概都是站在沦陷和清醒边缘的，而主动权意外地在我手里，我不动我们以后或许就只是回忆里比较好的朋友，没有人会沦陷。

　　But I pulled the trigger.于是，BANG，我们都没能逃过那一劫。

　　我带姜汤过去给她的时候，不知道她到底清不清醒，个人感觉她应该是迷迷糊糊地。我把她叫起来，喂她姜汤的时候，她瞥了我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戴那么多口罩干嘛？就……那么怕我……传染你啊？”
　　“没有。我怕姜。”
　　“嗯？”
　　大概是我戴的口罩太多了，她好像没听清我说什么，于是我拽下一点口罩大声说，“我说我怕姜！”然后立马把口罩戴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怕姜还煮姜汤……”
　　“不是治感冒吗？反正我又不喝的。”
　　喂好了她姜汤，再把她塞回被子里，裹成粽子，本来就可以走了。可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我手里拿着保温桶，停住了准备回家的动作，重新弯下腰，隔着好几层口罩吻了她。我看到她的眼睛瞪起来了，好像慢镜头似的分解动作。我被自己吓到了，“腾”地直起身子，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胡乱结巴了一阵之后，我听到自己近乎语无伦次地说，“这这、这是，昨、昨天的……那个回礼……你、你自找的。生、生病，谁叫你生病的。”然后我就跑了。用“跑”大概不太合适，我是落荒而逃的人。我逃了，像受惊了的兔子一样，直接蹿了出去。
　　她大概是笑了，我记得我好像听到身后她在笑。但是我并不那么相信慌乱下的记忆，有可能我只是记忆混乱了而已。
　　如果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很久，那么很久之后我可能会向她求证她到底笑了没有，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在回忆里笑上一个下午……只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