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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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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跟赵班主告了个假。
赵班主有些不满:“你刚来京城,能逛到什么?且带着孩子......平阳王府庆寿的帖子我们已收到了,正在排戏,四处正忙乱着呢,这个节骨眼儿却要空出半天来......”拉拉杂杂,扯东扯西,但到底还是准了。
浅川抱着小宝,牵着大宝,身后跟着柏演,出了院门,往京兆府方向而去。
小宝趴在浅川的肩头,嘴里含着大拇指,笑嘻嘻的看着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双胞胎哥哥,一个刚救回来的大哥哥。
这两个哥哥都努力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步的走着,哪及得她快活,被娘亲抱着,舒舒服服的。
大宝装作没看见,将脖子扭到一边。
柏演则是羡慕。
他出则有轿、入则有肩與,从来没有哪一个宫人敢大胆的把他抱在怀里。
肌肤与肌肤相亲的温度,他一点都没有享受过。
他们在大道上走着,卖糖葫芦的叫卖声钻入他们耳中。
“糖葫芦咧~~~~又甜又酸的糖葫芦咧~~~”
柏演清楚的听到小宝吞口水的声音。
浅川看了看三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叫住卖糖葫芦的人“大哥,几文钱一串?”
“不贵、不贵、六文钱一串。”
浅川有些迟疑。
小宝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直叫唤:“娘.....娘.....”
柏演悄悄问大宝:“你娘一个月工钱多少?”
大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绽了口子的布鞋,有些赧然:“班主收留我们,供我们吃住,已经很难得了,没.....没有工钱......娘......做些针线绣活什么的拿出去卖,换几文钱。”
浅川咬着嘴唇打开叠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露出里面的三个铜板,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您能卖我半串吗?”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赶早上摘了新鲜山楂融了冰糖来卖,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冻得鼻头通红。
他看看浅川,又看看围在她身边的三个小孩。
浅川托着铜板,恳切道:“按理本不该这样的,可孩子们想吃,我.....我也只有三个铜板,您行个善心,卖我们半串吧?”
老头无奈的摇摇头“想来你跟小老儿一样,都是穷苦人,穷苦人照顾穷苦人。既然你没有多余的铜板,就卖你半串吧。”
浅川连忙弯腰感谢,拿出铜板递给那老头,换回半串的六个糖葫芦。
小宝伸着小胖手去够那糖葫芦“娘——”
浅川拔掉木签上的小刺,将糖葫芦凑到小宝嘴边:“乖孩子,吃吧。”
小宝吐出嫩红的小舌,舔了舔红莹莹的糖浆,满足的咂咂嘴儿,对着浅川嘻嘻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娘,真甜。”
“嗷呜”咬了一口。
大宝也上前咬了一口。
这个努力保持着冷淡的男孩子遇到甜味儿,也幸福的眯起了眼。
浅川招呼柏演:“糖葫芦很好吃的,你也来吃一点。”
柏演内心有些无语,半串糖葫芦上沾满了小宝亮晶晶的口水,他才不会吃呢。
浅川见他站着不动,以为他是害羞,伸出手去拉他。
母亲般令人温暖的手温,自她的掌心传来。
“糖葫芦.....我也喜欢吃”柏演说着,握紧了女人的手。
如果那天有人经过,就会看到,道旁石凳上,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女人,她身边或围或坐着三个小孩儿,分着半串糖葫芦,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吃得香甜。
快到京兆府时,浅川却停下了。
柏演不解的看着她。
小宝的小胖手揪揪浅川颊边的碎发,奶声奶气的:“娘,怎么不走了呀?”
大宝牵牵浅川的衣袖,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浅川将小宝放下来,走到柏演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前面拐弯的地方就是京兆府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就送你到这里啦。”
柏演瞪着她。
浅川摸摸柏演的头:“你是富贵人家出生,又是小孩儿;要是你家里人以为是我把你拐跑了的,那我可真是说不清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民也不要跟富贵人家扯上是非。我们小家小户的可斗不起呢。”
京兆府就在咫尺之前,朱瓦深墙,鎏金门匾在朝阳下熠熠闪光。
胸中激荡着被抛弃的愤怒,柏演微微哼了一声,从脖颈中解下一块玉佩,丢落在地:“这是给你们的谢礼,以后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转过身,从而扬长而去。
自柏演那次失踪回宫后,他就闷闷不乐。
傍晚时分,下了一阵冰凉的小雨,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
内侍们点亮银纱宫灯,清冷的烛火透过薄绢照亮白玉石阶,封辰洙一一步步踏上去,带进殿内一阵风雪。
“内监来报,下午的射艺没去?”
柏演有些委屈:“相父。”
“射乃君子六艺之一,名为锻炼身体,但更重要的是磨其心志,戒骄戒躁。兵部侍郎杨德厚授课,你为何迟迟不去?”
柏演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一直贴身伺候他的内监忙道:“回王爷的话,皇上本要去的,但被弓弦擦破了手,疼的厉害,所以耽搁了。”
“只是被弓弦擦破手而已,哪里就娇气到不能上课的地步?”封辰洙厉声道:“皇上,万不可放纵了自己。”
但到底还是拉起了他的胳膊,问他伤到了哪里。
柏演撸起明黄缎褂的衣袖,显摆似的把那被弓弦擦破一层皮的伤口露出来。
真要说起来,柏演这伤口不算什么,柏演自己都知道,蹭破了一点皮,翻出一点肉,连血都没流。
但他就是故意不去上课,故意露出伤口,故意等着相父来询问自己。
封辰洙仔细的看了看伤口。
突然之间,柏演道:“相父,你呼呼,呼呼朕的伤口,朕就不疼了。”
民间孩子跌倒,有那惯孩子的,就会吹吹孩子的伤口,并唤之以“呼呼,呼呼就不疼了”等亲昵之语。
封辰洙看着柏演,他叹了口气:“皇上,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多做这些小儿女姿态?”
柏演忽然气愤起来,他一把收回胳膊,重重的落下,嚷嚷道:“才不是小儿女姿态呢!朕,朕乃真龙天子,是,是为了检验相父的忠心的。”
封辰洙笑了起来:“皇上这样想,臣心中感念。”顿了顿,他问道:“皇上,你还没有告诉臣,你在宫外的这两天,待在哪里?”
“相父,朕遇到了贫穷却相亲相爱的母子,他们的和乐融融,让朕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之念。”
“哦,是吗,那恭喜皇上。”
“嗯”柏演重重的点头:“相父,朕想将那母子三人接入宫中,好生安顿,行否?”
封辰洙点头:“这等小事,自然是允的。”
待谆谆告诫了一番,封辰洙离开大殿,然后,他招招手。
屋檐上飞下一道黑衣劲旅的身影。
“去查查皇上为何失踪,失踪的那几天待在那里,吃过什么东西,以及”他薄唇微抿:“见过什么人。”
封辰洙出宫回府,还未踏入正院,便被一阵吵嚷声惊动了。
是青霜的哭喊声。
“表小姐,求求您罢,奴婢没有做错过事,求您饶了奴婢罢。”
青霜语无伦次的求饶混合着曹南云尖利的咒骂,让封辰洙以为自己来到了刑部天牢。
他看了看湛清的天色,按了按眉心。
“常先生,朝堂的事搁置再议吧,我先把这内宅之事处理好。”
常守中看着前方鸡飞狗跳的身影,轻声叹气道:“要是碧娥还在的话,哪里......”
封辰洙的脸色阴冷的吓人。
常守中及时的住了口,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封辰洙跨入内院,喝道:“什么事闹得这样大的动静?”
丫鬟青霜看见他了,连连磕头求饶:“求王爷救命,求王爷救命。”
封辰洙看着她。
青霜原本就不是顶美的人物,只不过胜在讨喜可爱。曹南云嫉恨她能贴身伺候,这一番是下了死手收拾的。
双脸被掌掴,肿得老高;嘴唇被簪子刺破了皮,流出淋漓的鲜血;衣衫被扯得零乱,勉强算是雪白的肌肤沾满了尘土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臭泥。
但到底还没有坏到往破了相的路子上走。
封辰洙叹了一口气:“表妹,你这是何故?”
曹南云冷哼了一声,捏着绢帕连连顿足:“表哥,是这丫头不好,挑衅于我,我一时生气,才恼了的。而且——”她高昂着头,发间水银簪在日光下雪白发亮:“而且也没把她怎么样。”
“这样还叫做没怎么样?那么你告诉我,哪样才算怎么样!”
曹南云嘴一扁,做势要哭:“表哥,你做什么说话那么大声!我不过打了一个丫头而已!”
封辰洙有心训她,却被一个女音打断。
“不错,难道我的云儿连一个丫头都打不得了吗?”
说话之人正是老夫人赵氏的姐姐,曹姨妈。
只见她浑身绫罗,满头珠翠,拄着一个红木拐杖,正不紧不慢的走来。
曹南云飞快的扑向曹姨妈,欢喜的无限连天:“妈,您来啦。”
曹姨妈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要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欺负死啦。”她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霜:“咱们这样的人家,打死打残一个丫鬟还叫什么事吗?”
曹姨妈跟封辰洙的母亲一母同胞,乃是嫡嫡亲的姐妹。封辰洙幼时去江南做客,曹家姨夫还没有变坏,那个时候她温柔慈爱,对待下人也是如春风般和蔼,绝不是现在这般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