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长卿》逝水如涘

2、第一章

　　水悠悠，绿幽幽。泛舟江上，端的是一副秀水青山。
　　船家穿着蓑衣，顶着斗笠，饱经风霜而显得粗黄的双手扒拉着木质的双桨缓起缓伏，连带着这条小舟，在这条江水的谱曲中，有力的摇曳着微弱的生命力，让那浅浅的涟漪，随波飘远……
　　初阳初生，热意柔和。
　　船家似乎有些乏了，缓下起伏的力度，将小舟缓缓划向了岸边。
　　这时，岸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踩在砂石地上沙沙作响，步伐较轻且清晰，不过两人，但那脚步之声略显急促，吸引了船家的注意力。
　　须臾，两名身影朝这边缓缓奔来，也渐渐露出了轮廓。一男一女，男的一袭青衫，身形修长，面目清俊，女的一袭浅黄长裙，身形纤弱，面貌娇美，两人身上皆佩戴了剑饰，身姿不凡，只是长时的奔波，瞧着有着些微的憔悴。男的稍显年长，但看着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看着两人的这幅模样，其缘由倒是有些捉摸不定了。
　　船家看着这两人，被斗笠遮掩住的双眸微微沉了沉，随即便面无表情。
　　岸上的二人走近时，瞧见了这条小舟，焦急的面色当即缓了下来。那年轻男子瞧见立在小舟前的身影后，大声道，“船家，能帮个忙载我们过江吗？”声音轻稳，回荡在这片宁静的青山秀水中，缓缓消散。
　　船家顿了顿，一时没有接声。
　　那男子以为船家不曾听清，又道，“船家，能载我们过江吗？”
　　船家想了想，道，“二两银子，载你们过去。”
　　岸上那女子听闻后，当即眉头微蹙，轻声道，“过个江要二两，这船家心当真黑啊！哥哥，不能让他这般欺负人，你不是有功夫吗，制服了他，咱们自个儿划过去！”声音清脆，却不知，在这宁静安然之地，也叫那船家听个一清二楚。
　　船家立在小舟前，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那男子并未注意到船家的目光，只是扯了扯自家小妹的袖摆，轻声道，“碧儿，不可这样，出门在外，人家赚些辛苦钱也不容易。我们也不得拖延时间了，得早些回去，快些走罢，莫要船家久等。”说罢，男子率先前行，踩着砂石，靠近小舟，临近了，男子对着船家缓声道，“船家，多谢了！”
　　见船家轻微的点了点头后，男子将微嘟着樱唇，面目不甚欢喜的小妹拉着先上了小舟后，才迈着步子上了小舟。
　　两人上了小舟后，女子入了小舟中间的遮蓬里，闭目休憩，看那娇美面容上的微微倦容，显然是有些累了。男子也不打扰，自顾坐在小舟前的木板上，盘腿而坐，双眸眺望这片江水，缓缓闭上了双眸，心中的倦怠之意逐渐的消弱。
　　船家见这二人各自休憩，也未多言，只将才靠岸的小舟，缓摇木浆，再次划向江水中央……
　　不知休憩了多久，睁眼时，小舟已到了江水中央，而且已离原先上岸之处偏离了较长的一段距离。入目之处，江水清澈幽幽，绿意盎然，小舟划动时，微波荡漾，涟漪层层不断，这微波的涌动，好似涌上心头，将心中的波澜起伏，也一点一滴的悄悄散尽。在看两岸群山，山势不高，却重峦叠嶂连绵不断，一眼望去，云雾缭绕，氤氲着大片的雾气，好似缥缈的仙境，叫人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正细细瞧着这片青山秀水，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之时，耳旁的声音唤回了心中所想。
　　缓缓摇着浆的船家不经意的扫了男子一眼，见其满目的欣赏着这片秀丽的美景时，忍不住开口出声，“你们这是要往那处去？”
　　男子回过神，朝船家望了一眼，从下往上的仰望，将船家的面目扫尽眼底，似乎没想到船家是这么一副沉稳的相貌，男子愣了愣，才道，“我们要往淮江的沉水湾去，船家，这前头上了岸不知是何处？”
　　淮江，沉水湾？
　　船家听后心中有些明了，瞧着这面目清俊的男子正满面疑问的望着自己，船家面上有了些笑意，缓声道，“前头上了岸，便是苏郡，离淮阳有着不远的距离。不过你若是愿多出些银两，我便送你们到淮阳附近的青县，离淮阳不远，快马两天便到。入了淮阳，离淮江也不远了。”说完，船家的目光扫了一眼遮蓬内面貌娇美的女子，打趣道，“你们二人这是私自离家？”
　　听着船家轻笑的语气，显然是想说出私奔二字，不好多言才说出的私自离家，男子轻轻一笑，道，“船家莫要多想，在下沈长卿，这是舍妹。我们二人离家甚久，现下是急于归家，这才走了这水路。一路艰辛，我们只盼能尽早归家，”说完，沈长卿望着摇着双桨的船家，轻声道，“船家方才说，我们愿多出些银两便将我们送至青县，不知船家需要多少银两？”
　　船家望了沈长卿一眼，听着眼前这人满是漏洞的话语，缓声道，“五两！”
　　沈长卿一愣，这船家，确实有些狮子大开口之嫌，五两银子，说多不多，却也是寻常人家一月的伙食了。只是眼下，归心似箭，容不得沈长卿作其他打算，便道，“好，只盼船家能尽快将我们送至青县。”
　　“好说！”船家瞧见了沈长卿眼里有些不虞的神色，当下道，“沈公子莫要不乐意，这五两银子，不仅送你们至青县，还保你们这一路平安，仅仅是五两银子，你们可是赚大了！”说罢，船家哈哈一笑，道，“今夜，怕是不平静咯！”
　　沈长卿闻言，浑身一颤，望着船家，惊声道，“你怎知……？”望着看着自己的平淡的双眼，波澜不惊的黑眸里没有一丝波动，极为平静的神色叫沈长卿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原先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潮在次起伏，望着那船家掩在蓑衣里的身形，竟莫名有些惊惧，眼前这人，实在不知是敌是友啊……
　　船家没有答话，原先的沉默寡言，此时此刻，竟显得高深莫测。船家也不在意沈长卿心中所想，仍是一心一意摇着手中的长浆。
　　木舟虽小，然木质极好，载着这三人，缓缓在江中摇曳着娇小的舟影，微波浮动，载着漂浮的涟漪，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