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长卿》逝水如涘

14、第十三章

　　这人俊美非凡，气势凌厉，黑影一怔过后，认出了这人，是今夜与沈长卿一道留宿在客店的同行之人。黑影虽不知这人的名字，见到他后，仍是止不住的惊奇，问道，“是你？你怎会在此？”
　　来人的声音极轻，透着一种阴森，彷如九幽传来，“你如何来此，我便如何来此。”
　　黑影惊讶道，“你跟踪我一路来此？你没中那安魂散？”言出的同时，黑影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绝非一般世家子弟。以他的功力，能够无声无息追踪他数十里却不被察觉，来人的武功定然极高，江湖上有此功力之人亦不过屈指可数。他当即惊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来人蓦然一笑，道，“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晓，不过，你若愿意告知你的来历，或许我高兴之下，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黑影闻言一愣，转而低骂一声，道，“竖子，胆敢戏弄与我，我便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鬼魅！”说完，黑影当即飞身而起，双掌探出，变掌为拳，击向来人。
　　来人也不闪躲，笔直的立在原处，待黑影靠近，双拳袭来，来人顿时身形向后倒下，身体即将砸到地面时，身形忽而一转，一个旋转间，来人的足下已换了一个立足点，安稳地立在与原先之处相隔不足一丈之地。
　　黑影扑了空后，眼角扫到来人所立之地，立即飞出左脚，横扫而去，速度之快，力道之疾，然而，就在即将扫到的那一刹那，来人蓦然飞身而起，筱忽间落地，落地时，再次立在了一丈之外的安稳之地。
　　落地后，来人忽而出声，道，“苍冥拳，扫风腿，你是苍门之人。”
　　黑影正欲出招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他目露惊色望着来人，道，“你怎知我派武功？你究竟是何人？”
　　两招不过眨眼之间，黑影的功夫却让来人尽窥其派别，而来人竟一招半势也未出。这一场对决，已然分出胜负。
　　黑影还在惊讶中，来人却是眸光一沉，道，“想不到玄冀也来争夺这碧水了。”说完，他朝黑影道，“既然已知晓你的来历，留着你也是无用，还是早些去地下见阎王吧。”
　　来人蓦然飞身而起，筱忽间降至黑影身前，未等黑影有所反应，来人身形一动，自腰间抽出的软剑无声无息地自黑影喉间划过。
　　黑影倒地，顷刻无声。
　　来人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眸光冰冷。将剑上的血迹从尸体上擦拭干净后，来人收好软剑，行至昏睡的沈长卿身旁。眸光在沈长卿沉睡的面容上凝视着，神色冷冽。半晌，他屈身将沈长卿拉起扛在肩上，飞身而去，几个呼吸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转眼，已至天明。
　　沈长卿醒来时，天已大亮。晨曦的日光从敞开的窗柩外照进屋内，洒下一层淡淡的余辉，日头极好。
　　沈长卿坐起身，见苏沐风已穿戴完毕，却坐在一旁不言不语，面上一副思索之色，便出声问道，“沐风兄，大清早的在想何事？”
　　苏沐风显然思绪有些入迷，被沈长卿蓦然的言语惊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望着沈长卿，道，“长卿，昨夜你可发觉有所不对劲？”
　　沈长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没觉着有何不对，沐风兄为何这般说？”
　　苏沐风道，“咱们习武之人，向来浅眠，可昨夜，我觉得自己睡得极沉，以至于今早醒来时仍有些昏沉，还有，我醒来时，房里的门栓竟然是开着的。我与你都睡着，这门栓又是谁开的？”
　　闻言，沈长卿朝房门一瞧，果然，房门虽是关上的，门栓却是开着的，前端的三分之一刚好过门缝，三分之二悬在木梗外。
　　这时，苏沐风起身走向房门处，将木栓取下又回到床畔，拿起木栓于眼前反复细瞧，瞧了两眼后，递到沈长卿眼前，指着木栓前端三分之一处细小的划痕道，“瞧，果然如此。昨夜，定是有人闯了进来，只是却不知是外贼还是内贼，又是什么目的。长卿，你瞧瞧你的钱财物事是否有遗失？”
　　沈长卿立即检查自己的钱袋与佩戴的物事，四处查看一番后，竟什么也没遗失。苏沐风也检查了自己的衣物，同样如此。
　　沈长卿道，“钱财没有遗失，看来不是窃贼一类，那此人深夜闯入我们的房间，又是为何？”
　　苏沐风摇了摇头，一向温雅的面容此刻竟有些严谨，他沉声道，“我倒盼着是窃贼，一切便也好说了，若不是，来人的意图却是不易猜测了。眼下，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沈长卿认同的点点头。
　　此时，门外传来沈长碧轻柔的催促声。“哥哥，沐风哥哥，快些起来，楼下的吃食备好了，咱们早些吃了早些赶路。”
　　沈长卿回道，“我们稍后便来。”
　　沈长碧听见后便转身下了楼。
　　听着离去的轻微的脚步声，苏沐风朝沈长卿道，“此事先莫声张，咱们自己小心留意着，无论发生何事，咱们心里自有个计较。”
　　沈长卿踌躇道，“可萧兄与我们一路同行，此事若不与他说……？”沈长卿欲言又止。
　　苏沐风定定的望着沈长卿，道，“不是不与他说，只是暂且不言，长卿，你我自幼相交，对彼此是极为了解，我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对于萧氏兄妹，我心中一直有一些揣测，他们的出现，是否太巧，他们又为何这般好心一路助你？我说这番话，只是给你提个醒，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他们是真心相助，自是极好，若不是，出现了突发状况咱们也好有所准备。还有一点，若昨夜，来的人便是萧冥呢？”
　　苏沐风问出这句时，自己也愣住了，一个念头极快的在脑海闪过，隐隐要抓住时，偏又消失了，他无奈的看向沈长卿，发现沈长卿也望着他，双眸里的吃惊掩都掩饰不住，他缓声道，“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莫要多想了，穿好衣裳，咱们下去吧。”
　　沈长卿怔怔的点点头，这才发现，似乎醒来多时，外衣竟还未穿。他立即穿戴好，洗漱一番后，与苏沐风一同下了楼。离去的两人，并未发现，在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一道纤弱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房门前，双眸凝视着两人的背影，或着，更多的是凝视一袭青色长袍的苏沐风，眸光深沉。
　　沈长卿与苏沐风下了楼后，入眼见到的便是萧冥与沈长碧正坐与一张木桌前等着他们。桌上摆着一碟馒头，一碟小笼包，两碟精致的素菜，还有几碗小米粥。
　　沈长碧见到两人下楼，朝两人招手道，“哥哥，这边，快来。”
　　现下时辰尚早，一楼的厅内不见多少人影，沈长碧的声音虽然轻，依然是清晰可闻。沈长卿与苏沐风走近木桌旁坐了下来。
　　苏沐风环顾四周后，朝对面相对而坐的萧冥问道，“萧兄，怎么不见您的妹妹？”
　　沈长卿还在想着苏沐风方才所言之事，这会儿忽听得苏沐风询问萧冥，立即抬首望着萧冥。
　　萧冥幽深的眼眸不经意的扫了两人一眼，正欲开口，沈长碧忽然插声道，“滟姐姐在房里收拾东西呢。“说着，眼角扫到木梯正下来的人影，“瞧，滟姐姐来了。”
　　萧滟换上一袭深色长裙，在众人的目光中落座与沈长碧身旁，轻声道，“萧滟怠懒，让诸位久等了。”
　　苏沐风与沈长卿温和一笑。
　　萧冥道，“无妨，进食吧。”
　　沈长碧将桌上的一碗小米粥移到萧滟身前，道，“滟姐姐快些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萧滟接过小米粥，朝沈长碧轻轻一笑，“谢谢沈妹妹。”
　　五人不紧不慢地用完早饭后，各自拿好自己的行李，快马加鞭朝淮川赶去。淮川与淮阳相邻，若是入夜前能入淮川，明日便可入淮阳，那么淮江便近在咫尺了。
　　清晨，日头初升，浅浅的余晖下，五匹快马自官道前方疾行而去，愈行愈远。

　　中州，苍门，玄天殿。
　　主位之上，男子身着玄衣，束着墨发。一双如曜石般的黑眸深不见底，愈发衬得英挺的五官深邃而俊毅。他立在主位上，如鹰隼般的双眸盯着底下单膝跪地的门生，沉声道，“何事惊慌？”
　　“禀报门主，沧州分舵传来的消息，宋堂主已被杀，尸体正在被运回的路上。”门生的面色稍显平静，然而垂在身边的双拳紧握，泄露了不甚平静的内心。
　　男子闻言后，面色一沉，道，“可知是何人所杀？为何被杀？”
　　门生道，“信上并未多言，只道宋堂主死因是被割断咽喉，一招毙命，死于沧州郊外以北，被发现时已死去多时。”
　　登时，男子如点墨般的浓眉深深一蹙，道，“割断咽喉，一招毙命？”思索片刻，他朝门生道，“吩咐沧州分舵彻查此事，另外，寻找沈长卿一事可有眉目？”
　　门生道，“目前还未发现沈长卿的踪迹。”
　　“此事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门生退下后，男子凝眉思索，心中疑窦丛生。宋堂主的武功虽说不上绝顶，在江湖中还是能称之为高手的。能够在一招之内将其杀死，江湖之上寥寥无几，而这几人中，会与他苍门结仇的，他实在想不到会是何人。
　　想及此，男子面目一沉，曜石般的双眸闪过一丝愠色。他低声道，“江湖上，难道生出了一股新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