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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缘灭缘起 ...

  •   他们不停不歇,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不知名的山峰。到黄昏时分,再也走不动了,在一颗百年大树的树洞里相互倚靠。他们精神紧绷,连续数月提防着吴异和阿不额族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整个人松懈下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大哥,抓到两个蛮人。”一声大喝传来。
      和荣蔍猛地惊醒,跳将起来。两把大刀赫然架在他脖子上。
      “走。”一人朝他踢来。
      和荣蔍一个转身让过,去夺他手中的大刀。那人一惊之下收手大喊:“大哥,蛮人反抗了。大哥,你快来。”
      另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大刀朝他挥来,和荣蔍向后一闪,朝那人膝盖上给了一脚。那人扑通跪倒在地。三两下一试,和荣蔍就看出他们的深浅,耍的都是假把式。
      树丛中窜出另一人,双手使刀,招式全无,冲他胡劈海砍。“贼蛮人,杀人放火,夺妻杀子。拿命来。”
      和荣蔍刚才猛然受到惊吓,未曾多想,习惯性的反击。听他喊叫,方才醒悟:“我们不是蛮人。我们是南朝人。”
      “好个狗贼子。明明披着蛮人的衣裳,竟来哐俺。你他娘是南朝人,俺是你姥爷。”
      和荣蔍哭笑不得,他与安星蕊在阿不额军营被逼着穿阿不额族服饰,现在竟被不明真相的南朝人围困。他徒手反击,尽力躲避那人步步紧逼的双刀。那人虽未习武,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和荣蔍伤重未愈,每每运气躲闪,都扯动伤口,又无兵刃可用,渐渐落了下风。
      那人凶神恶煞,挥刀向和荣蔍脸颊劈来。躲在树洞深处多时的安星蕊眼看和荣蔍将倒在那人刀下,从树洞中窜出,狂吼:“和荣蔍。等我。”
      谁知,那人见她扑向和荣蔍,双刀竟悬在半空不动弹。他怔怔地盯视和荣蔍,又瞪眼看伏在和荣蔍身前的安星蕊。
      “他叫啥?你再说遍?他叫和啥?”那人不可置信的问。
      “和荣蔍。他叫和荣蔍。你要杀就杀我。问这么多干啥?”安星蕊顾不得许多,说话口气竟也粗俗起来。
      “啊!是他。俺就觉得眼熟。是和荣蔍。没错没错。是他没错。”那人扔下大刀,伸手去扶和荣蔍道:“和老爷,你看看俺是谁?”
      和荣蔍差一点被当成阿不额人,死在自己人手上,惊魂未定。一手捂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朝他看去。摇头道:“恕在下眼拙。不知何时见过兄台。”
      “艾,你不认得俺不打紧,俺认得你。俺与老汉偷了你的马,那人要砍了俺的手,是你和老爷保了俺,你可记得?”
      安星蕊忙着查看和荣蔍的伤势,乍听之下震惊不已:“是你?被秦懿和焦大哥抓回来的偷马贼。”
      “俺可不是偷马,俺是取马。”那人冲安星蕊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们。和老爷,刚才是俺不对。你穿着蛮人的衣裳,俺以为你来杀俺们呢。”
      和荣蔍此时也想起来了,这人不正是他们与吴异四人去青州筹粮路上,半夜遇见的庄稼汉嘛。
      “你怎么跑到山上来了?”和荣蔍安心下来。
      “你和老爷不也跑山上来了?哈哈。蛮人的火炮太厉害,一个飞炮炸伤好几十个。家是回不去了,老汉和他娘也死了。俺和几个老乡跑来这山上,躲得一日是一日。”
      和荣蔍问道:“你可认得这是哪里?”
      “这是天冥山,津州与黎州就是以这座山为界划分的。”
      “黎州?”和荣蔍思考半晌:“黎州历来是最穷苦的州,山势陡峭,闷热少雨,疾患不断。连续五任知州都苦不堪言,申请调任。”
      “你可别说,连蛮人都不来此。俺们在这山上两月了,才碰上你们两个假蛮人。哈哈哈。”庄稼汉一如既往的豪迈不羁。
      和荣蔍心思一转:“你说的对,阿不额人身在草原,自是受不了黎州的环境。”他看向安星蕊道:“我们不如就去黎州。”
      安星蕊点头赞同:“你去哪,我就去哪。”
      庄稼汉道:“和老爷,俺和老乡大字不识,只知道种庄稼,也不会舞刀弄枪。俺们能不能跟你们去黎州找条生路?”
      和荣蔍道:“放在平日,倒是可以。现如今,我们也是自顾不暇,连口粮都没有着落。往后恐怕还会被人追杀。”
      “俺们是粗人,野惯了,肯定饿不着自己。俺们家人都死了,全是光杆一条。有人要杀你们,俺和他们拼了。俺在老家打听过你和老爷,俺佩服你是条汉子。”
      和荣蔍听他言辞恳切,又都是天涯逃命人,怎好反驳,便道:“劳烦各位兄台照顾了。”
      “艾,这就是了嘛。咱一路上互相照顾。”庄稼汉高兴地手舞足蹈,招呼另五个汉子,扶着和荣蔍朝他们栖身的山洞走去。
      次日,他们一行八人开始翻山越岭,向黎州进发。庄稼汉们个个手脚麻利,他们不敢生火,便将打来的野味生吞活剥。和荣蔍与安星蕊哪里吃过这等生食,连着几天反胃拉稀,幸而此时正值夏季,漫山遍野的野花野果藏于山野,他们只得摘些野果蜂蜜勉强度日。
      进入黎州地界,果然土地贫瘠,荒原十几里无人耕种。深谷里,烟雾笼罩,缥缈无序。他们一整个上午都在烟尘中,迷茫寻路。待中午时分,日上三竿,烟尘飘散开去,视线顿时开阔起来。荒原、小溪、白桦林像一幅山涧油画映入眼帘。他们无暇欣赏美景,又赶了几里路,才远远瞧见山脚下冒出两间茅草屋。
      和荣蔍小心谨慎的拍打屋门:“有人在吗?”见没有回音,又重重拍了两下:“请问有人在吗?”
      屋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和荣蔍向内望去,没瞧见人。正待进入,被说话声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和荣蔍朝声音来源低头望去,门缝里一上一下挤出两只脑袋。他正声道:“我们路过,想借贵宝地休息片刻。”
      “进来吧。”屋内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门洞打开,两个小男孩嬉笑着打量他们。
      一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见他们一行人蓬头垢面,微微一愣。又偷偷瞅两眼和荣蔍与安星蕊,便领他们进入屋里。茅草屋虽是木草混合搭建而成,却牢固结实。屋内摆设皆是手工打造,朴实无华。男子从内屋取出宰好的野猪,在桌上摆好为数不多的干粮和米饭,又从酱缸里掏出几颗腌制杂菜,洗净后端上饭桌。“家里穷,饭菜不多。大家随便吃点。”
      庄稼汉们接过碗筷,大口朵颐起来。和荣蔍心思缜密问道:“小哥不问问我们的来历?”
      “不用问。”男子说。
      “哦?”和荣蔍与安星蕊仍不动筷子。
      “你们一看就是逃难的,肯定几天几夜没有踏踏实实地吃饭了。”男子说:“我是穷人,知道挨饿的滋味。”
      和荣蔍向安星蕊点点头道:“是我们唐突了。那就谢谢小哥款待了。”
      安星蕊几天未好好进食,拿起筷子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先前开门的两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冲她傻笑。安星蕊望他们一眼,回一个灿烂的笑容。咸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她好像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
      “不知各位要往哪里去?”男子问道。
      和荣蔍摇头叹气道:“天下之大,竟想不出何处能容身。”
      “津州情形如何?”
      “津州、青州、齐州,几个月前就被阿不额攻克了。现在大半个南朝都被吞没了。南朝......,不久就将覆灭了。”
      男子看出和荣蔍一脸颓废,神情落寞,宽慰道:“黎州属南朝边界,人烟稀少,官家无暇顾及。从此地去最近的市集需要两日,知州巡访也绝不会来此。各位若是无处可去,不妨考虑在此地落脚。”
      和荣蔍与安星蕊看向男子,两人又同时面面相觑,眉头微皱,在心里互相询问着什么。
      男子见状,走进里屋,从箱子底捞出一个布包。他将布包小心翼翼的捧上桌面,解开布包,双手捧出一块绸巾递到安星蕊面前。
      和荣蔍一见脸色骤变:“这是我的巾帕,怎会在你这里?”
      安星蕊也是一脸疑惑,她接过绸巾展开一看。青碧湖中双鹤齐鸣,不正是她第一次来津州,在河廊遇见和荣蔍时,他给她的巾帕吗?此时,绸巾里掉出两个小玩意儿,她拿起一看,忍不住轻呼一声:“我的耳坠。”
      他两双双看向青年男子,细细打量他起来。“你是?”
      “小姐,您忘记了?”青年男子道:“我可忘不了。那时,我们走投无路。您用这一副耳坠换了三个酥油饼,又拿您的镯子买了我们三个。当时您明艳照人,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我拿了您的钱安葬了父母。是您救了我们。”他说着,拉过两个孩子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安星蕊脑中“嗡”的一声,呆呆的望向和荣蔍。
      和荣蔍会意,忙道:“快起来吧。现在是你救了我们几个。”
      青年男子磕了三个响头,对两个男孩说:“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他们说什么,你们都要照办。知道吗?”两男孩似乎很听男子的话,连连点头。
      安星蕊想起些往事,看看男子,又瞥瞥男孩。询问和荣蔍道:“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来津州多久了?”
      “很久。”和荣蔍回到。
      “竟然还会遇见他们。真是没想到,当时只是无心之举。”
      “人生何处不相逢。就像你我一样。”和荣蔍深情的注视她的双眸。历经磨难的安星蕊同样含情脉脉地回望他。她紧握和荣蔍的手:“但愿我们不要再分离,像他们一样一家人在一起。”
      和荣蔍反握她的手道:“我怎么舍得与你分开。”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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