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59、第五十九章

　　家里多了一口人，一开始不觉得什么，日子一长，口粮就有些吃紧了。原本殷瑛和孩子每个月吃不了30斤米，但苏少杰饭量大，现在每个月至少50斤大米。另外，殷瑛要工作家庭两头顾，开始力不从心，原本郝彬是想托关系派个保姆的，但苏少杰身份特殊，而殷瑛又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就拒绝了。现在苏少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穿衣吃饭都要殷瑛照顾，而殷瑛平时要去学校教书，阿四夫妇也忙工作，这样一来苏少杰就没人照看，所以殷瑛只能把他也带去学校，托门卫张大爷照看。但最让殷瑛头痛的是，苏少杰只要一离开她的视线，就会闯祸，轻一点的是把邻居家玻璃窗砸了，严重的是把人打伤了，殷瑛每次想狠下心骂苏少杰，但一看到对方没心没肺地对自己笑，她就是再大的气也没了。
　　不知不觉到了夏至，天渐渐热了起来。这天傍晚天特别闷，天上乌云密集。殷瑛在厨房烧菜，小洁做完作业和小君在门口玩沙包，苏少杰也跟了过去想玩，小洁不给他玩，但凭苏少杰的身手，他几下子就把沙包抢了过来，一高兴就扔了好远。小洁一见沙包没了，气哭了，她推搡着苏少杰要让他赔。殷瑛在厨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出来问怎么了，只见小洁噘着嘴不响，还是小君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沙包被爸爸扔丢了，爸爸出去找了。殷瑛叫孩子们先进屋吃饭，自己则解下围裙，走到门口换雨鞋。
　　小洁扒了两口饭，问：“妈，快下雨了，你干嘛去？”
　　殷瑛叹了口气，说：“找你苏叔叔去。”
　　所幸苏少杰没走远，殷瑛赶在大暴雨前找到了他，却见他浑身脏兮兮的。殷瑛给苏少杰掸了掸灰，说：“下次不许乱走了，听到了没！”
　　“吃！吃！”苏少杰不以为意，笑着从身后变出三个桃子要给殷瑛。
　　还没等殷瑛问哪来的桃子，只见一气喘吁吁的大爷跑上来，拿起手里的竹竿对着苏少杰就是一阵乱打。殷瑛忙把苏少杰护在身后，问大爷怎么回事，大爷说苏少杰翻他家院墙偷桃子，还踩坏了他家的菜畦。殷瑛转身问苏少杰是不是这样，苏少杰仍是傻笑，又递过了桃子。殷瑛无奈，只好给大爷赔了些钱。
　　大爷收下钱说了句：“以后管好你家傻子！”
　　殷瑛激动辩驳道：“他不是傻子！”
　　大爷摇摇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殷瑛不发一语，走得很快。苏少杰一手捧着桃子，一手攥着殷瑛的衣角，紧紧地跟在后头，他虽然傻，但也知道此刻殷瑛正生着气呢！
　　快到家门口时，老天终于忍不住，哗啦一声落下了倾盆大雨。幸好殷瑛出门前带了一把伞，她连忙撑开伞，把身后的人儿一把拉进伞下。苏少杰被这么一拉，桃子滚了一地，他也不顾大暴雨，就跑出去捡桃子，殷瑛在后面追着他叫他不要捡了，但这么大雨声，苏少杰哪能听见殷瑛的喊声。
　　等苏少杰捡回来三个桃子，已浑身湿透发抖，殷瑛又气又急，忍不住打了他几下。“要是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苏少杰捧着怀里的三个桃子，咧嘴笑道：“殷瑛，小洁，小君的。”
　　殷瑛突然胸口一窒，这人就算傻了也不忘对自己和孩子好，她给他擦擦脸上的雨水，忍不住抱住了这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到家后，殷瑛来不及换下自己的湿衣服，先帮苏少杰洗了澡，随后，又给小儿子也洗了澡，而小洁则早早地洗好就进了屋。
　　小洁见妈妈抱着洗好澡的弟弟进来，低头攥着衣角，以为妈妈会因为傍晚的事生气，却没想到妈妈在哄弟弟入睡后，坐到了自己床边，拿出了个桃子，给了她。小洁咬了口桃子，笑道：“妈，这桃真甜。”
　　殷瑛捋了捋小洁的头发，柔声道：“这是你苏叔叔特意摘的桃子。”
　　小洁吃桃子的动作一滞。
　　殷瑛继续道：“我知道现在的苏叔叔不再是你印象中的大英雄了，但他依旧对你很好不是么，答应妈接纳你苏叔叔好吗？”
　　小洁低头说：“其实我也不是讨厌苏叔叔，以前班上同学笑我没爸爸，那时我多想苏叔叔从战场上回来，然后跟我们同学骄傲地说这位大英雄就是我爸爸，可没想到苏叔叔回来后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同学都知道我有个傻爸爸了，妈，我不想他们这么说。”
　　殷瑛点点头表示理解，把女儿抱入怀里，女儿毕竟还小，她不好过多责怪，只能盼着女儿长大些能理解。
　　睡到后半夜，殷瑛感到越来越冷，六月天气，她盖着薄被子还瑟瑟发抖，半醒半睡之际她感觉有一团热源靠近了自己，循着本能她紧紧抱住了。
　　第二天一早，殷瑛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吸鼻子，果然着凉了。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抱着苏少杰，殷瑛笑了笑，原来昨晚的热源就是他啊！
　　殷瑛强撑着给孩子们做了早饭，再把他们送去学校和幼儿园，然后自己带着苏少杰去学校，照例托付给门卫张大爷后，殷瑛去上了课。但这一场高烧以及连日来的操劳，将殷瑛击垮了，她在连上两节课后，晕倒在了讲台上。
　　殷瑛醒后，已在医院病床上，正好徐婧进来给自己换吊瓶。
　　“姐，高烧40度可是会引发肺炎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得好好爱惜呀！”徐婧关切道。
　　殷瑛虚弱地点了下头。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天都黑了，忙问徐婧几点了。徐婧说8点了。殷瑛焦急地说还没接孩子放学，还没做晚饭呢。徐婧让她不用担心，阿四早就把孩子和苏少杰接到他们家了。殷瑛听后微笑着道了谢。
　　徐婧说：“我们两家人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当初你和苏大哥也帮过我和阿四不少忙，大家都相互扶持嘛！倒是你，宁可自己累着，也不愿麻烦我和阿四，这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么？”
　　徐婧这话没错，当初她知道阿四是女人后，几度欲寻短见，但都被殷瑛和苏少杰拦了下来，后面殷瑛的开导以及苏少杰跟自己坦白了身份，徐婧才收回寻死的心，接受了阿四，当初的老大不情愿到现在老夫老妻、儿女双全的幸福日子，徐婧只觉得恍然如梦，一个美梦，她甘之若饴。
　　徐婧是个爽快性子，待人实诚，不愿占人便宜，但殷瑛也不是一个爱麻烦人的性子，所以徐婧的好意她心领了，毕竟这是她家事，她还是不习惯老麻烦阿四两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