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10、第十章

　　是夜，山本武夫带着随从，又至殷公馆拜访，不过这次，殷弘毅在家。
　　“山本先生，大驾观临，不知有何要事啊？”殷弘毅面上恭敬，却透露出疏远。
　　“殷镇长，前几日，在下去了趟上海，抽空见了务本兄，他托我带了些特产回来，给您和殷小姐！”山本武夫极为谦逊，一招手，随从就将礼物捧至跟前。
　　“哦！那多谢山本先生代劳了，务本他近来可好啊？”殷弘毅问道。
　　“务本兄很好，他说不日就会来滇城看望您！”
　　“那就好！要是没别的事，山本先生就早些回家休息吧！”殷弘毅下了逐客令。
　　他虽是官迷，无所建树，但如今国难当头，那股子爱国情还是有的，素来不与日本人走近。
　　山本面露不悦，但依旧恭敬地说：“前些日子，在下与殷小姐相识，并一起捐助了一所小学，今日前来，就捐助一事，还想叙谈。”
　　殷弘毅无理驳回，点头同意。
　　山本武夫与殷家父女坐在客厅中，山本碍于殷弘毅在，不好说些露骨放肆的话，而殷家父女也神情恹恹，所山本自觉无趣，亦不久坐，起身告辞。
　　山本走后，殷弘毅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爸爸，少抽烟，对身体不好！”殷瑛闻着烟味，皱了下眉。
　　“嗯，就这一支。”殷弘毅不理会，继续抽着。
　　他又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女儿坐过来。
　　“小瑛啊！学校的事，爸爸不是不帮忙，实在是帮不上忙，眼下民不聊生，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哪有闲钱重修学校啊！你想去管，爸爸不拦你，但你不跟爸爸商量，就找那日本人帮忙，这点我很生气！”殷弘毅坦诚道。 “今天在普洱路，抓了批流氓，打架斗殴，竟把路都炸了个窟喽！你看看，这又是要花钱的地方，爸爸现在是焦头烂额啊！”殷弘毅揉了揉太阳穴，说：“我今天刚把普洱路封了，你这段时间回家，只能绕别的路了！”
　　殷瑛一听，心下了然，炸普洱路的，正是苏少杰他们，因为这条路是从殷公馆到山本家的近路，普洱路一封，山本武夫只能绕道而行，势必要走畹町路。畹町路偏僻，苏少杰就好下手了。
　　殷瑛紧张地问：“那被抓的人都关监狱了吗？”
　　殷弘毅“嗯”了一声。
　　殷瑛听后绷紧了身子，端坐在沙发上，神情复杂。
　　临睡前，殷瑛去厨房端了杯牛奶，看着父亲喝下，之后陷入沉睡，便急忙奔去了书房。这便是苏少杰拜托她的事，假拟一份释放令，并偷盖上殷弘毅的章，放了监狱里的兄弟。
　　一早，滇城昨夜发生的两件大事就上报了！
　　“号外号外！日本来华商人昨夜遇袭，生死不明！滇城监狱，有人手持假令，犯人逃离！”
　　“混账！你们怎么办事的！”殷弘毅把报纸一扔，身后的下属，低头哈腰，连连认错。
　　“令你们限期破案，否则滚蛋！”
　　春宵茶馆内。
　　“少当家，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你不知道，山本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那么简单！”伍儿听苏少杰讲完昨日的事后，直觉惊心动魄，一脸担心。
　　“伍儿，你别怕！无论天大的事，都有我呢！”苏少杰握住伍儿的手，诚恳地看着她。
　　“我就是个下贱命，不值得你冒险救我！”伍儿低着头，眼角噙泪，嘴唇微微抖动。
　　苏少杰激动地抓住了伍儿的肩膀，说：“你就是我亲姐！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知道小时候要是没有你，我早死了！不许你再说糟践自己的话！”
　　伍儿再没忍住，扑到了苏少杰的怀里，痛哭了出来，捶打着他的背说：“怎么这么傻啊！”
　　只是不知这傻，是在说苏少杰，还是在说自己。
　　苏少杰八岁那年得了天花，苏大鹏急得团团转，但有人比他更急，那就是陶三金。陶三金冒险买通了大夫，苏少杰是女娃的事才没泄露出去。后来，在陶三金老婆和伍儿的照顾下，苏少杰捡回了半条命。
　　寨子里都是帮五大三粗的男人，年幼的苏少杰没什么玩伴，再加上还要成天担心自己的身份，所以比较孤僻。但在得天花的那段日子里，伍儿每天都来送饭，跟他聊天，最重要的是，伍儿是知道苏少杰是女娃的事情！两个孩子在一起，无所顾忌，越来越亲近，在龙须山上的匪窝，也算度过了开心的童年。
　　后来，伍儿得了恶伤风，被扔山下后，苏少杰不眠不休地找，直到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伍儿的确很不幸，当年在山下，被人救活，就卖进了妓院，几经辗转，来到了春宵茶馆。但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她在这又重遇了苏少杰。在外人眼里，苏少杰是她的恩客，甚至伍儿自己也希望如此，这样也许就像戏台上演的，花魁遇良人，从此两恩爱。只是，天不如人愿，山本武夫的横插一脚，苏少杰一心只拿自己当姐姐，都让伍儿无可奈何。
　　二人抱着哭笑了一会儿后，又相互看着对方。
　　“你看你，哭得跟花猫一样！”苏少杰打趣道。
　　“那你就嫌弃啦？”伍儿撒着娇，任由苏少杰替自己擦眼泪。
　　“就你讨厌我，没我嫌弃你！”苏少杰把伍儿揽入怀，嗅着她发丝的香味。
　　伍儿察觉到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娇嗔道：“不老实！”
　　“嘿嘿！你们女孩都好香！”苏少杰傻笑，轻轻捋着伍儿的头发。
　　“除了我，你还闻过别的女孩啊？”伍儿贴着苏少杰胸口，在他手心划着圈。
　　苏少杰痒得缩手了，伍儿一把伸过去，两人十指相扣。
　　“前阵子，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也跟你一样漂亮，上次我教她骑马，她害怕，我就抱着她一块骑，然后闻到她身上香味，不过你俩的味道不一样，她的比较淡，就跟她人似的，总冷着脸，不过，她要笑起来，可真漂亮......”
　　伍儿依偎在他怀里，听他一直说，还不时地傻笑，就从他怀里慢慢抬起头来，看到苏少杰沉浸在甜蜜中，伍儿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但依旧安静地听他说完。
　　“你说她是不是挺可爱的？”苏少杰讲完后，一脸的期待，希望得到伍儿的肯定。
　　“我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伍儿无措地说。看着苏少杰还自得其乐中，恍惚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苏少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噗噗！”他跳着脚，伸着舌头，用手扇着，说：“你怎么给我开水啊！”
　　伍儿也吓坏了，急急地说：“刚我没注意。”然后，赶忙给苏少杰倒凉白开。苏少杰一连灌了七八杯。
　　“张嘴，我看看。”伍儿拉着苏少杰坐在亮处，自己倾身上前。
　　“啊------”苏少杰伸出舌头，已经烫得由粉变红。
　　“我给你吹吹吧！”伍儿凑得越来越近，柔声道。
　　苏少杰享受着舌尖上的阵阵清凉，舒服得眯起了眼。良久，他睁开眼，却见伍儿面色潮红，好像刚被烫得是她的脸，而不是自己的舌。
　　“八嘎！”山本武夫扫掉了摆在他面前的各种汤药，吓得身旁的女人跪在地上哆嗦。
　　那日，山本武夫遭遇苏少杰偷袭，命虽保住了，醒后却发现，那个作为男性骄傲的东西没了！
　　“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山本武夫挥着拳头咆哮。